睡覺是分開,小狐狸一直不知道申公豹睡在哪裡,申公豹也從來不告訴她,平時她就好奇一下,今天她就非要把他抓出來,趁著他睡覺,也灌他一碗水,好好報復他。
她小心翼翼地端著一碗水,學著平時申公豹走路的樣子,一點聲音也不發出來,翻遍了洞府然後看到了一隻蜷縮在隱蔽地方的巨大的黑豹。
它喘著粗氣,十分痛苦地縮成一團。
小狐狸知道申公豹是妖怪,但她一直不知道他原型是什麼,申公豹似乎篤定要一直做個人,盡全力要跟妖怪的原身切割,無論怎樣都不會暴露自己妖怪的原身,可是……今天這是什麼?
小狐狸不敢相信那隻虛弱的豹子就是平日裡頂天立地的申公豹。
她心裡有了不祥的預感,卻還是走上前,然後那隻豹子忽然睜開黑色的眼睛,直直地看著月夜裡披著人皮的她。
小狐狸小心翼翼地喊:“國師?”
那隻豹子的呼吸短暫的停了一瞬,他就這樣狼狽地和小狐狸對視一眼,然後迅速在黑夜裡離開,很久也沒有回來。
小狐狸至此再也沒見過申公豹,她覺得自己可能是說錯了話,或者做錯了事,申公豹又不要她了,她後悔極了,然而等無可等,從洞府裡跑到山外的時候發現這山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了禁制,怎麼也出不去了。
她只能蜷縮在結界裡,祈求著申公豹的又一次來臨,在此期間,她的傷奇蹟般地好了,不止如此,她陡然多出千年的修為,長出了五條尾巴,她左想右想,想到申公豹手裡那些非要灌到她嘴裡的藥和他身上無法痊癒的傷以致要在黑夜裡變成他厭惡的原型。
她忽然發現自己犯了大錯。
申公豹在半個月後還是回來了。
只不過,他這一次傷重得就算變成人也藏不住了,他的黑袍浸滿了血,衣服結成了堅硬的紙,抱起來非常咯人。
小狐狸一看到他就立馬抱住他,生怕他再次跑掉,可她不管怎麼像人一樣擁抱他,他都會離開。
他這一次就是來道別的。
他坦白了自己的傷情,說是修煉萬年的仙人傷的,治不好也活不長了。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把留給自己的保命藥給我?!”
“保命藥?”申公豹搖了搖頭,說,“我留著它不是保命的,嗯,這崑崙雪蓮算是我過往的紀念品吧。”
“騙子。”
小狐狸吼道:“大騙子!”
申公豹點點頭,溫聲道:“我本就是騙子。”
小狐狸愣了愣,聽他說:“不管我怎麼模仿做個頂天立地的人,我都是爛心爛肺的妖怪。”
“我狹隘、嫉妒、傲慢、敏感、貪婪,”他將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這就是我,天生的妖怪之心。”
小狐狸紅了眼眶,哭道:“我不懂,你為什麼非要做個人?!”
“不知道。”申公豹想了想,說,“我可能認為做人很好吧。”
“可是你為了做人累成這個樣子,又傷成個樣子!值得嗎?”
申公豹閉上眼,想起很多年前,元始天尊遠行在雪中頂天立地的背影,摸著滾燙的心,說:“或許,是值得的吧。”
小狐狸跑上前,又一次抱住了他。
申公豹回擁了她,然後拉著她的手,來到了鋪滿書卷的石桌上,他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還是剛剛撿到小狐狸時,抓住她的手,教她寫字,一字一句,一筆一劃,字字清晰。
小狐狸一直在掉眼淚,淚水落在竹簡上,洇溼了上面清晰的字跡。
申公豹停了筆,他道:“我這次回來是跟你道別的。”
小狐狸瞳孔一縮,立即偏過頭去看他,申公豹解釋道:“為了闡截合流,闡教由我開始挑動起了闡截曠世之鬥,這一場大戰,就算是贏,也會是敗。”
“闡截所有的損失,人間所有的災難,這一切的因果,我身在其中,必定要承擔。”
“我註定因此而死。”
小狐狸想要掙扎,申公豹從背後輕輕擁著她,溫柔地抓著她的手,在空白的竹簡上,濃墨重彩地落下一個“死”字。
“娘娘,”他依舊那樣稱呼她,“我既不想重傷病死在路上,也不想被隨便什麼人殺掉。”
“我想死在我師兄手裡。”
“這是我欠他的,我也跟他說好了,”他臉色蒼白,神色平和,“善惡終有報,這是我作為人的圓滿。”
“……那我呢?”她哭著問。
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