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婚事夾雜其中是唯一的喜色。
可這喜色並非是真正的喜慶,太乙過世,沒有人真正高興地起來,婚事禮數多過喜悅,莊重又肅穆。
天矇矇亮的時候,在遠離城中心一處偏僻又狹小的宅院裡,正做著個穿著婚服,試著紅妝的新娘。
那是楊嬋。
她從哪吒那座宅子裡搬了回了最早住的地方,她在這裡待嫁,今日黃昏時節會從這裡出發,嫁到城的另一邊。
此時屋子裡擠了很多周宮裡派來的侍女,院牆兩邊的鄰居小姑娘起了個大早,叫醒了家裡睡得正香的狗,興致盎然地踩著好幾塊石頭,趴在牆頭,去看楊嬋院裡的動靜。
那石頭群疊在一起搖搖晃晃的,感覺馬上就要倒了,她懷裡的狗都害怕地叫起來了,但那小姑娘不以為意,藉著昏暗的天色,看的津津有味。
為了吃瓜可真是拼了。
而被吃瓜的楊嬋穿著重新繡好的嫁衣,正擺弄著半好的妝容,她手裡小心地摩挲著寫自太乙真人的庚帖,身邊侍女們交代今日納親的事宜,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一點沒往心裡記,專心致志地從頭到尾,再從尾到頭念太乙寫的字。
太乙寫的時候明顯十分緊張,整幅庚帖都寫的十分緊湊,字與字之間依稀可見一些由於微微顫抖的筆法而導致微小的波浪。
這份庚帖和屋中滿載的小部分聘禮是昨日由哪吒親自送過來的。
清晨時月亮業已西沉,天卻還未大亮,天空掩蓋在雲層下,遮蔽了夏末時節紅的慘烈的朝陽,將天鋪成一片又一片的深深的蔚藍色。
外面天光太暗,屋裡便點上了燭火,燭光搖曳,閃爍不停,楊嬋眼前擺著一張磨得很光滑的銅鏡,銅鏡背面鐫刻著精妙的蓮花符文,銅鏡中反射出她撲上紅妝的模樣,她穿上了玄色與紅色相間的婚服,衣襟邊緣繡著夏日正在盛放的紅蓮,一株連著另一株,將楊嬋整個纖瘦高挑的身形包括其中,露出一節纖長白皙的脖頸。
平時散下來的頭髮今天打算全部梳上去,繁複而美麗的金飾插滿了她的頭髮,美則美矣,就是重的要命,楊嬋墜得脖子疼,她扶住後脖,將手上的庚帖輕輕放到桌上,小弧度地抬起頭,與鏡中的自己對望。
她明明停留在十八歲,再也長不大了,按理和曾經的自己相比沒什麼變化才是,可今日看來卻有些陌生了。
楊嬋微微瞪大眼睛,伏住後脖的手伸出來,矇住了自己敷上粉黛的半張臉,妝還未上全,侍女們怕她毀了妝,趕緊讓她放下,可楊嬋置若罔聞。
她心裡胸前升起一種難以言喻的寒氣,忽然明白瑤姬當年為什麼不敢去看鏡子裡的自己。
那是一張陌生的臉。
上頭有瑤姬、有昊天、有云華、有宵明、有蚩尤、有神農……
有過往的無數份思念。
緊閉的室內莫名掀起一陣風,燭火在這時忽然熄滅,屋子裡陡然陷入黑暗之中,楊嬋不適應忽然的黑暗,再看不見鏡中陌生的自己。
身旁的侍女們驚叫出聲,手裡拿的東西全部掉到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楊嬋在兵荒馬亂之際挺身而出,手中亮出寶蓮燈,寶蓮燈漂浮在空中,亮出粉紅色的光芒,照亮了漆黑的室內,屋中的風就此停了。
接親的人還未動作,這裡全是周宮裡派來的侍從,沒什麼法力,因此大家都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看著楊嬋穿著嫁衣,梳著尚未完成的紅妝,提著燈,在狹窄的屋子裡掃視一圈,沒有看到異常,便又走到屋前,推開房門。
大風再次呼嘯。
此時是夏末,盛夏的餘溫未過,清晨的風卻已裹挾著即將帶來的秋意湧來,狂風如海浪朝著此處偏僻又狹小的屋舍襲來,隔壁爬牆看熱鬧的小丫頭都被這風吹倒,即將從搖搖晃晃的石頭堆上悽慘地掉下來。
她發出尖銳的求救聲,然後在巨大的風浪中,被一陣小而溫柔的風輕輕包裹安穩地落到地上。
她劫後逢生,後怕地抬起頭,看到了落到牆上的楊嬋。
她穿著玄色的嫁衣,還未梳好的頭髮在颶風中吹散,頭上的金飾掉到滿地都是,和金飾一樣璀璨的眼睛望著風來的方向,微微眯起。
“楊嬋!”
楊嬋以前跟她做了好長一段時間的鄰居,逗過她的狗還給她算過命,算不上多熟悉,但互相認識。
楊嬋聞聲,低下頭,看著她,說:“找個地方藏起來,不要到處亂跑。”
“那你呢?”
楊嬋不答,她手中幻化出一把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