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輕輕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徑直來到屏風外,停也沒停,直接繞了進來。
謝長生先是聞到一股濃梅冷香,繼而,看清來人的模樣。
繡金紅袍、玉帶繫帶,身材筆挺修長。
薄唇似笑非笑地勾著,淺琥珀色的眼裡卻沒有一絲笑意。
光是看著,都讓人心生寒意。
顧緋猗。
權傾天下的掌印太監,人人都懼他,人人都恨他。
可他實在太有野心,也有手段。
在看書的時候,謝長生是堅定不移的顧緋猗黨。
可真正面對他,成為恨的人的時候,謝長生欲哭無淚。
“顧緋猗給殿下請安。”
話雖這麼說,顧緋猗的腰還是筆直的,絲毫沒有要行禮的意思。
——老皇帝最愛謝長生,最寵顧緋猗。
顧緋猗在皇帝面前都不用行禮一事,不知惹怒了原主多少次。
氣急攻心時,還曾把顧緋猗綁住,用鞭子狠狠地抽。
但不論怎麼罰,顧緋猗就是沒彎過一下腰。
謝長生意識到自己盯著顧緋猗的時間好像有點長了。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仰著頭盯著他瞧個沒完。
顧緋猗道:“陛下擔心小殿下,讓咱家給小殿下帶來了陛下親手煉製的金鉛丹。”
說著,從寬大的袖中取出了一隻
錦盒,錦盒開啟,裡面赫然躺著一枚金澄澄的丹藥。
謝長生心一沉。
老皇帝暮年,身體大不如從前時,便像歷史上其他皇帝一樣,開始追求長生之術。
在顧緋猗的主意下,老皇帝沉迷上了煉丹。
今日用胎兒血肉作為原料煉一枚長生丹,明日用一百名處子的髮絲煉一枚幽香丹。
好在老皇帝不像其他同行,喜歡把丹藥贈來贈去,從來都只是藏著掖著,就連最寶貝的小兒子謝長生都沒吃過。
這次,老皇帝願意拿出丹藥贈給謝長生,也不知是他自己的主意,還是顧緋猗的主意。
只是謝長生心裡清楚,這丹藥是萬萬不能吃的。
不好吃也就算了。
重金屬還超標。
吃一個瘋一個,療效都說好。
思緒一閃而過,謝長生皺著眉問顧緋猗:“你說這是誰送來的?”
顧緋猗微涼的視線在謝長生臉上輕輕轉了一圈:“自然是皇帝陛下。”
“那個醜老頭?”
謝長生的雙手“嘩啦”一下從水裡伸出來。
一直被他藏在水裡的肩膀和手臂浮出水面,翻滾的水紋在他雪白的面板上映出忽明忽暗的痕跡。
小狗崽子倒有一身好皮。
顧緋猗冷冷地看著他。
只見謝長生猛地抓住錦盒中那枚金色丹藥,抬手一個用力將其扔得老遠:“我才不吃醜八怪給的東西!嘔!”
扔完,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捂著臉哭喊個不停。
陽蘿忙上前,哄著謝長生:“殿下,殿下,莫哭莫哭……”
又對顧緋猗道:“掌印有所不知,小殿下他今日……”
“咱家知道。”顧緋猗打斷陽蘿的話。
他早聽說了謝長生變成痴兒,心裡覺得是陰謀,有心想來刺探真假。
只是臨時去謝小侯爺府上幫老皇帝傳了句話,才耽誤到現在。
顧緋猗垂眸,仔細瞧著謝長生的一舉一動。
狗崽子平日裡素來招人嫌,卻沒想到遭了報應,一朝撞到頭變成了痴兒。
只是沒想到,傻了的狗崽子好像沒有那麼面目可憎了。
瞧他拍著水哭的聲音都啞了,倒別有一番趣味。
仔細想來,這應是顧緋猗第一次親眼見到痴兒。
他像是看什麼表演一樣,看了謝長生半天。
只見謝長生先是哭,哭著哭著,卻好像忘了自己為什麼哭似的,被飄在水中的長髮吸引了注意力。
伸出一根手指,把頭髮一圈一圈又一圈地繞在指尖,等繞滿一根指頭,就換另一根手指去繞。
等五根指頭全都繞上頭髮,謝長生卻驚恐起來:“救命!頭髮咬我!”
顧緋猗:“……”
原來傻子竟是這樣傻的嗎?
雖還沒看夠,但也不想再和謝長生同處一室,顧緋猗開口喚他:“殿下。”
謝長生像是才記起面前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