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劉秀芳失業已有三日,她藉著做家務悶頭髮洩,等發洩差不多了,又快沒了家。
說沒個心事,誰也是不信的,當然也是不可能的,嘴上硬,死命說著自己沒事兒,心裡多少還是苦悶。
可再苦悶,日子也還是要過的。
雖然週六還得上班,劉秀芳也沒想起大早,不用燒炕,一把柴就能夠她吃個疙瘩湯,起那麼早做什麼。
“你一直撓門幹什麼呀,天還沒怎麼亮呢。”劉秀芳背心外面鬆垮搭著件外套,睡眼朦朧。
大黃狗急得厲害,一邊撓門,一邊吭吭——炸了,要炸了,放本大爺出去!
死命要走,估計是恢復了,流浪的狗要自由,劉秀芳有了點數。
穿好衣服,推開屋門,大黃狗一下子竄出去,新鮮的院子,沒一點氣味,尿不出來,又有點想挨處尿一點。
就大黃狗陷入兩難的短暫功夫,劉秀芳已經開了大門,伸了手——請!
大黃狗沒個經驗,嗷嗚一嗓子跑出去,就往衚衕牆根抬個後腿,大門嘎吱關上了。
唰——唰——淅瀝……瀝?
尿一半兒,大黃狗崩了,死窮鬼不要它了。
嗚~嗷~
哀哀切切,最後那點子淅瀝瀝順著皮肉往下淌,狗生無望。
嗚~嗷~嗷~嗷~
好一個悽悽慘慘慼戚。
劉秀芳的屋子在院子裡頭,門窗關著聽不到什麼聲響,被子一卷來個回籠覺。
大黃狗想回站前廣場,走出衚衕又走回來,一屁股坐在王嬸子家大門前。
等馬一萍來接孩子,大黃狗依然坐著,仿若老僧入定。
“也不知道誰家狗,坐門口跟石獅子似的。”馬一萍抱了孩子,和劉秀芳一同往門口走。
“是不是認錯家門了?”劉秀芳沒當回事兒,狗有聰明的,也有傻的,保不齊蹲錯了家門。
“嘿呦,你看,這還坐著呢。”
“別說還真挺像石獅子的,挺好笑。”劉秀芳笑著笑著,嗯哼~這是她狗恩人,“咋不回家了?”
大黃狗扭頭就進了大門,回哪個家?呸!
“王嬸子啥時候養狗了,這瘦了吧唧的,咋不整個狗崽子養,大小養才親。”
馬一萍話音剛落,大黃狗扭過頭,認識了。
此後,馬一萍家的大門正中隔三差五一坨狗屎,天天門旁一潑騷尿,惹得馬一萍一家子天天站門口罵街——哪個爛屁眼子的天天禍害人!
當然這都是後話。
狗不肯走,而劉秀芳不通狗語,只能揣摩著又給請了進去,吃喝伺候著,門自然鎖不得,反正沒什麼怕丟的,且隨它去吧。
大黃狗賴了下來,終是做了死窮鬼的狗子。只是死窮鬼不大聰明,它聽得懂許多人語,死窮鬼卻不懂一分狗語,它做她的狗到底是委屈了。
門都不知道鎖,這個家要是沒它,怕不是要散。
大黃狗在極度的貶低主人,和高度的表揚自我中,又睡了,只是這一次它是趴在門前。夢裡,它膘肥體壯,皮毛光亮,在陽光下飛奔,是一條頂頂漂亮的狗子。
大黃狗守著家,劉秀芳看著店,頗有些異曲同工之妙,主家不在,自行安好。
佟姐早幾日又跑去了省城,店乾脆關了幾日。佟母大早晨開了門,把鑰匙塞給劉秀芳,只傳了一句話——自己看著賣就行。
這話無異於隨便,隨便實在磨人,還不如給個準話。
劉秀芳摸不清衣服裡的利潤,哪裡敢看著賣,老老實實按著以前的價格走,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只是時也命也。
這過了五一,鎮上的大姑娘小媳婦兒估計都花空了口袋。
週六一整天,劉秀芳守著店沒個進項十分難熬。把之前的計劃書抄抄改改,又跟徐嫂子借了尺,把店裡上上下下的尺寸記了一遍,惹得徐嫂子看她跟看猴兒一樣。
“佟兒呢?店也不開了,你們玩兒什麼呢?”徐嫂子聞到點不同尋常的味道,悄摸摸問著劉秀芳。
“佟姐忙唄,老闆的事兒,我個打工的哪裡知道。來,徐嫂子你幫我抻一下尺。”
兩個人的關係說好也算不上,反正比徐嫂子和佟姐好上太多了。說不得是故事太動人,還是自我太善於幻想和延伸,徐嫂子看劉秀芳的眼神裡時不時表達出一種憐惜,哪怕劉秀芳和她說話算不得客氣,她也樂意。
盼星星盼月亮,劉秀芳終於在週末的下午盼回了佟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