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眠一擰腦袋, 便看見那個狐族美少年歪著腦袋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他一隻手支著腦袋, 人們只當他是喝了酒乏了小歇一會兒,誰又知道這會兒那雙狐狸眼睛裡神采奕奕,哪有一絲醉態……更何況他本來就滴酒未沾。
花眠的臉都被嚇得擰成包子,光是張著嘴瞪著濯月不敢說話,滿腦子在惦記的只有兩件事——
“我的隱身法術不管用了嗎”以及“怎麼辦”。
要嚴格說起來花眠考慮後面那件事又稍多一些, 畢竟若是被無歸知道她偷喝酒還被狐族的人抓住, 知道了她的存在, 怕是要活生生打斷她的一條腿——畢竟如果上古神器修煉成器魂,品階本質上來說又要飛昇至新等級, 極其容易為物主引來窺視者自帶災禍……他們如今修為不夠, 索性便連物主玄極也瞞了下來,就是怕給他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思及此, 花眠意識到自己幹了件很糟糕的事, 這事兒可能還會連累到玄極——
這是她打從修出劍魂之後,第一次對自己不學無術、只知道吃喝玩樂闖禍有了深刻的檢討, 並陷入自我厭惡。
花眠想了想,壓低了聲音, 心虛問:“……你……看得見我?尋常人怎麼可能看得見我!”
花眠眉頭輕斂,心中狂跳, 懊惱的情緒毫不掩飾地寫在臉上,那番苦惱的模樣落在濯月眼中, 卻沒來由地覺得生動可愛——狐族之中, 大多名門閨秀從小就被以王公將相之內室標準培育, 一眸一笑確實美麗,然而卻標準統一到讓人分不清楚誰是誰……
“可愛”這樣的詞彙,濯月倒是從來沒想過要用到誰的身上。
……如今倒是可以用上一用了?
目光在面前少女臉上轉了一圈,濯月停頓了下,不是沒聽見花眠的提問——偏偏等了一會兒——等她重新燃起了“他果然看不見我只是歪打正著”的希望,再惡劣地懶洋洋開口,叫她希望破滅:“可惜我不是什麼‘尋常人’,聽過世間有一種法式麼,尋常人稍稍擰動自己的手指佔個決,便能夠透過這法式可視穿世間萬物妖魔鬼怪、神仙尊者原型,這種法式名叫‘狐狸之窗’……其實這‘狐狸之窗’的說法,本身便來源於狐族萬里挑一的特殊瞳眸——而我——就是那個萬里挑一。”
花眠:“……”
濯月一邊說著,一邊動作緩慢地拎起酒壺倒酒,順便掩飾自己說話時微動的唇瓣,將被花眠喝了一些的酒杯重新倒滿,濯月掀起眼皮子掃了眼花眠一臉緊繃的小臉,臉上的笑容變得清晰了些,壓死了聲音:“怎麼,緊張呀?怕我同別人說你的存在麼?”
花眠將指尖塞進自己的唇瓣,死死咬住,眉頭緊皺。
濯月指尖沾了些酒水,點在身邊雕像似的人鼻尖,低聲嗤笑:“看你一直黏著易玄極,應當是他身邊什麼物件修煉成精……”
花眠猛地抬起頭,一臉警惕地看著面前的狐狸。
狐狸笑眯眯,絲毫不為她的眼神兒動搖:“說說看,你是個什麼妖精?”
耳邊絲竹奏樂聲不斷,舞曲換了一曲又一曲,年輕的狐狸低語如絲,每次說話聲音如一股熱風吹在花眠面頰之上……她眨眨眼,擠出一句“我不是妖精”,便死死地咬著牙不肯說話,一副極委屈受了欺負的模樣。
濯月也不急,只是稍稍直起身,掃了眼玄極所在方向,拖長了聲音:“你家主人怕是還不知道自己身邊有個東西修煉成精——”
話語未落,衣袖便被一隻小手緊張兮兮地拉了下。
濯月一轉頭,便對視上一雙緊張不安的眼,巴巴地瞅著他,她唇角緊抿,眼中寫滿了後悔——大約是後悔極了在全場十來人中偏偏挑了個對她來說最危險的偷酒喝……
濯月目光閃爍,該狠心的時候也是極狠心,勾起唇角就把花眠一把推至懸崖邊:“你不說,我便去問易玄極……”
“無歸劍。”花眠急忙道。
“……”濯月挑起眉。
花眠低下頭,沮喪得要命一般慢吞吞道:“……的劍鞘。”
下一秒,下巴便被一根修長的指尖挑起……那雙多情的狐狸眼左右打量了她片刻,眼中盡是慵懶的調侃,他笑著說:“原來如此,無歸劍本非凡物,修煉出個劍魂也不意外——只是你這般軟綿綿的性子,若說是無歸劍本身,我肯定要懷疑你兩嘴皮子一碰誆我……說是劍鞘,我倒是信了。”
花眠被他抬著下巴,整個人都快懵逼了,彷彿經過眼前的人話語提醒才想起來…………………………原來還可以有騙人這種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