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兒以虎狼之師環伺,唯有借用這份力量,方能成大業。”
鍾會不再沉默,抬頭望向姜維,眼中並無驚懼,竟透露出了一絲憐憫:“伯約兄,何故拋家棄子,悖棄人倫,竟不惜同類相食,置宗祖於不顧,甘願化作這不人不鬼的妖物?”
“住口!”姜維臉色拉沉,“轉化後的將士力大無比,刀槍不入,更能驅動雲霧,壽與天齊。此乃飛昇成仙之法,仙人豈能與妖物混為一談。”
“那我問你,可曾見過吸食人血的仙人,可曾見過懼怕雞鳴的菩薩?”鍾會反問。
姜維不答,唯見那握於手中的青銅燭臺吱嘎作響。
“伯約兄,休要矇騙士季,我早知你心念舊主,此番歸降早有異心。”鍾會側目長嘆,不再直視姜維,“這麼做,值得嗎?”
“值得。”
“為了蜀漢?”
“為了丞相。”
“哪怕今非昔比,曹魏早已無內憂外患,而蜀內益州人士反聲漸起,明知北伐不可為而為之?”
“北伐乃丞相遺志。丞相於我是知遇之德,再造之恩,不管用什麼手段維豈能不以死相報。此乃舍小義,顧大義······”鍾會重新審視起帳下的這個義正辭嚴的老人,略顯佝僂的背影竟在幽幽月光下顯得有些頹唐。
“伯約兄想必早已做好萬全準備了。”
“不錯,我麾下蜀將皆已飛昇,今晚便伺機而待,只等我一聲令下,便可血洗大營。這些魏將的死活,全看將軍可否識時務了。”
“看來我沒得選擇了,不是嗎?”
“不錯,識時務者為俊傑。”姜維頷首,伸手遞過了一隻蠕動的白色蛆蟲。
“這······口服?”會苦笑。
“口服。”維冷笑。
當夜,叛軍四起,大多為姜維舊部,魏將被囚,定於凌晨處死。亂軍之中,誰也沒有注意到鍾會和邱建6的密語,以及深夜遠去的單騎。
一個時辰後,監軍衛瓘7率千餘甲士將大營團團圍住,甲士並非身著魏軍統一皮甲,而是鐵衣玄甲,所持兵刃皆摻入銀,色澤泛亮。弓箭手在盾士身後架好硫磺毒箭,直指大營。衛瓘看著面前被迷霧籠罩的大營,面色凝重,縱是蜀地,冬季也不應興這般大霧。這霧中棲息著的是什麼東西,他早已心知肚明。沒想到涪城收押鄧艾後又旁生出這等枝節,衛瓘面色難看,此刻主將尚在營內,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啪”地一聲,霧中擲出了一個物件,隨即走出來一個隱隱約約的輪廓。火光中,那物件一路滾到了衛瓘腳下,衛瓘定睛一看,竟是一顆爬滿蛆蟲的心臟。
衛瓘忍著噁心,拔劍看向來人,甲士們的緊繃的箭矢也隨著一步步趨近的陰影而緩緩調轉。
“且慢,是我。”只見鍾會踉踉蹌蹌從濃霧中顯出,衛瓘瞠目,鍾會渾身上下已分辨不出受了多少傷痕,左腿上的一道砍傷尤為嚴重,鮮血順著褲子滴到了地上,幾乎無法保持平衡的他只能靠劍拄在地上才能勉強支撐住自己不倒下。更嚴重的是左眼額頭上的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幾乎要把半個腦袋削掉,涔涔流淌流淌的鮮血矇住了鍾會的眼睛。
“取火齊珠驅霧,以硝石、硫磺封住軍營,若有妖物妄逃,以火器驅回……咳咳……這些東西,還要我再教你嗎,衛監軍?”鍾會勉強抬起頭,額頭流下的血水把他眼中的一切都染成了血紅色。“喏,你腳下滾著的可是我的摯愛兄弟、手足親朋,回去你可得保管好嘍~”
“鍾將軍!”衛瓘大喜過望,趕忙上前攙扶……
“站住!”鍾會忽然拔劍,將衛瓘生生攔下,劍鋒橫亙在衛瓘喉頭。
“監軍勿近……”鍾會露出一抹悽慘的笑,望向衛瓘,眼中竟隱隱透著一絲紅芒。
衛瓘駭然。
“鍾將軍,這是……”
“如你所見,我已是鬼非人,不然憑肉體凡胎,怎能弒鬼而退。”
“這……將軍先隨我回朝,再另尋破解之法。”
“別無他法。”鍾會一聲苦笑,“人可化鬼,鬼不可復為人。你我心知肚明。”
說罷,鍾會收劍,轉身折向營門,不再看身後重軍一眼。
“此刻營中已無活人,望監軍圍營焚之,天明之前萬不可留一活物。黎民社稷,從此係於將軍一人者乎,會先行告退。”
衛瓘長跪,半晌啞然,望著那落寞的身影重新走入煉獄,望著那甲士重新用盾牌將大營圍了個水洩不通,望著那傾斜而下的硫磺與硝石,望著那尖嘯的火苗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