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眼中則是純粹而簡練的黑,如此純粹,彷彿將宇宙裡的所有亮點都過濾出去,只留下綿延不盡的漫漫夜色。
不知怎的,埃瑞亞似乎認為女人的目光遠比她更為成熟,是她沉澱了三百餘年的記憶也無從企及的高度,於是她連忙轉移視線,不願再看,可不巧,女人卻在此時握住了她的手。
“你說的…是真的嗎?”她關切地問,眉毛中有一絲愁色,“這也太…”
“……”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能問問原因嗎?”
“我得了癌症。”猶豫半晌,埃瑞亞如此回答,“曾經得過。”
“癌症…曾經得過?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
“以前,有。”女孩的眼神落寞下去,“現在,也有。”
那一夜,埃瑞亞留宿在姐姐的家中。
姐姐為她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為她洗了個熱水澡,為她梳好了一頭金髮。然後拿出兩罐橙汁,和她依偎在沙發上看著凌晨播放的家庭電影,二人裹在被子裡談天說地。
她們暢談著歡樂與愁苦,議論起團聚與離別,最終說到了生與死。埃瑞亞向姐姐問起她的願望,她對提早到來的死亡的感受。可她卻似乎並不對此有多感興趣:
“人生在世,我活了,我在了,比什麼都好。”她露出一個由心的微笑,“缺陷和病痛,都是過眼雲煙而已,如果我難受得活不下去了,那我就安然地去死。否則,我就要開心快樂地活著,向自己的目標努力…你覺得呢?”
埃瑞亞不這麼覺得,但她在思考。
“雖然我無權在此安慰你…不過至少我會說我最真實的感受。”她繼續道,“我的願望不是去實現什麼意義或價值,也不是去尋求長生,只是,我希望有和睦的家庭、熱愛的工作、健康的身體、知心的朋友——平凡的人生。”
姐姐碰了碰女孩的臉蛋,然後用被子將她裹緊。
“僅此而已。”
第二天,埃瑞亞辭別了她的姐姐。
看到女人的身影逐漸遠去,埃瑞亞緩緩開啟了那個盒子,掏出一把手槍。仔仔細細地觀看著擦得鋥亮的槍身時,她看到了自己的臉。
“我希望我從未出生在這世上。”
方自由的聲音迴響在她耳邊,似乎是催促著她儘快作出抉擇,但她明白,她做不到。
埃瑞亞咬緊了嘴唇,似乎要咬出血來,兩道細流從她的臉頰流下。
“如果我難受得活不下去了,那我就安然地去死。”
是這樣嗎?她向蒼天發問。如果,一個人的死亡,能避免一個巨大的不幸——巨大的異常、乃至世界末日降臨在這世界上的話,她願意付出自己的生命嗎?
噢,不。
她裝好了彈夾。
我做不到。
保險,消音器。
我……
舉槍、瞄準。
我必須做到。
2004年10月21日,這年,埃瑞亞十七歲。
而這天,則下了傾盆大雨。
雨滴如炸彈般轟隆隆摔落在地,沉悶的雷聲越來越大,它似乎要衝出濃雲的束縛,撕碎雲層,解脫出來。那耀眼的閃電的藍光急驟馳過,咔嚓嚓的巨雷隨之轟響,震得人心收緊,大地動搖。而大風則在這之後嗚嗚地猛烈颳起,泥土飛揚。
埃瑞亞獨自坐在小酒館中,往喉嚨裡灌上一杯熱辣的酒水,然後望向遠方的天空——那裡隱隱顯出一片紫色。眼見此景,她的心臟開始狂跳,而合時宜地,植入式通訊器也在同一時刻開始報警。
“第二理事——”那是一個熟悉的男聲,“10.21事故即將發生,時間到了。”
聽罷,埃瑞亞未作第一時間作出回應,而是緩緩地站起身來。她一手置於胸間,一手在面前畫圓,口中唸唸有詞。頃刻間,一道透明的奇術門徑立於眼前,門的那一邊直通塞塔一號2的作戰會議室。
“我這就過去,通知所有人做好準備。”
“探明異常,”劉易說到。
“控制威脅。”埃瑞亞回答。
這一世,埃瑞亞在與姐姐告別後便與劉易通了氣。後者一如既往爽快地脫離了基金會,找來他那幾個忠實的好友,一同組建了異常管理署。
歸功於埃瑞亞四世人生裡的豐富情報,管理署內部的戰略分析部門得以對“創始人”快速展開分析工作:能量輸出、本質促動、生物危害、異常影響……最終他們發現,方自由這一人類個體本身並不具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