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來。
宗延黎還未來得及享受再無戰事帶來的閒暇,昌豐郡突然送來了一紙家書。
二伯失足落馬,摔傷了腰腹,傷痛寒症之下未能救回來,病逝了。
此等噩耗傳至家中,宗延黎才剛從軍營歸家,得見母親一臉灰敗之色,四叔更是捂著臉痛哭不已,至此宗延家兄弟四人,如今只留下宗延飛翼這一個了。
“去把光赫叫來。”宗延黎攥緊了拳頭,深吸一口氣轉頭對著高飛林吩咐道:“即刻準備啟程,去昌豐郡。”
宗延飛翼與宗延黎一同去了昌豐郡,本意是為宗延宏圖收殮屍骨,護送其歸家的。
卻不想到了昌豐郡,卻見祠堂已立,前來弔唁的百姓絡繹不絕,那守棺堂前青壯的少年數十人,香火鼎盛,白幡飄飄,伏在案前哭喪婦人有老有幼。
宗延黎站至堂前竟一時有些愣住了,她倒像是來客,而非至親……
那些身披麻衣頭戴孝巾之眾無一不是昌豐郡的百姓,多年來深受宗延宏圖之恩,或有受其幫扶,或有受其錢財……
“當年賊人進村,是宗延大人帶著人馬救了我們全村人……”
“我娃兒走丟了,報官數日未能尋回,是大人夜半舉著夥伴進山尋人,找回了我娃兒……”
“老母病重,宗延大人給我銀錢,又替我找了活計……”
“……”
那一樁樁一件件,十數年來數不清的種種之事,昌豐郡內外百姓無一不尊崇敬仰這位守護一方安寧的將軍,正因為有宗延宏圖的存在,昌豐郡才能如此繁榮安寧。
如今老將已逝,十里長街皆掛白幡,點香哭喪,披麻戴孝,是他們唯一能做的。
宗延黎從他們手中接過了二伯的遺物,從中翻閱二伯遺書,早在十多年前宗延宏圖便已經寫下遺書,言明自己死後願葬烈士墓與昌豐郡內外戰死兄弟同在。
生守昌豐不足百年,死願再守昌豐萬萬年。
他此生為將,將心於此。
又道,自知行錯一步,萬死不可諒也,他無顏面對宗延氏列祖列祖,更無顏見大哥大嫂,至此不入宗祠,不入祖墳,以求族親成全。
宗延黎握著手中遺物只覺得重若千斤,那遺物之中分出了好幾份,每一份都有留給宗延黎,留給宗延光赫,以及宗延飛翼和宗延茵等眾人的,還有孫輩幾人的都有。
除去這些,宗延宏圖將畢生積蓄投於民用,用於善事,至死未歸家。
宗延黎在昌豐郡,親自抬棺送二伯下葬之後,再回頭看到那跪在墓碑前,眾多昌豐郡的百姓,看到了那家家戶戶掛起的白燈籠忽而覺得心口微窒。
恍惚之間她似乎回到了當年對戰慶國,想起了那昌豐郡內萬千民眾毫不猶豫升起的孔明燈。
天燈長明,將心不滅。
宗延黎深深嘆氣閉上眼,轉身帶著二伯的遺物離開了昌豐郡。
待從昌豐郡歸京之後,已近年節,韓氏得知宗延宏圖不願歸祖宗祠之意,卻也只是長長的嘆息了一聲,在韓氏眼中無論是大伯母周氏,還是二伯都像是再為自己較勁。
一個計較了一輩子,青燈古佛了卻餘生。
一個愧疚了一輩子,終老邊境孤苦半生。
但是韓氏終不會去評說什麼,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無論是周氏還是二伯,或許終歸走上的就是這一條路。
韓氏看著祠堂之上,那空缺出來的一個牌位嘆了口氣,點了三炷香插上,宗延氏在此之後,便再無宗延宏圖此人了,族中如何繁榮與之無關,族內子弟不會祭拜,不奉香火,從今往後宗延氏再無宗延宏圖。
年終之際,宗延黎倒也是時常出入宮門,大殿門口她一身軍甲額前帶著些許薄汗,顯然是剛從軍營趕到宮中。
宗延黎在殿前駐足,抬手解下了腰間長刀放置在武器架上。
那得見這一幕的宮人慾言又止的,皇上早有旨意,鎮北王上殿可持劍佩刀,可每一次宗延黎從未佩刀上殿,一如今日這般,態度謙遜而端正,未得宣傳從不冒進。
皇上如此尊敬,卻也沒有半點居功自傲的表現,對皇上從來都是君臣之禮絲毫不少。
今日皇上因國事與大臣們吵的頭暈,勒令誰都不見,宗延黎竟當真在殿外足足等了一個時辰,等到皇上小憩醒來這才入殿面聖。
“老師既來了,怎不早些進來。”賀鴻朗得聞此事大為不滿,正欲責罵宮人卻聽宗延黎道:“皇上為國事處處憂心,本該好好休養才是,臣冒然前來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