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經深了,月上柳梢頭,風送涼意陣陣,中州省許州治下郟縣城外的西十里鎮,攤販收拾行裝,行人過往匆匆,打烊的打烊,回家的回家。
鎮頭有一家麵館尚在開張,但也僅剩下一名客人了。
這客人身穿黑色短袍,形貌矮小瘦削,正坐在麵館門口擺放的小桌子上吃餄烙面。
餄烙面是郟縣乃至整個北方的名吃,以蕎麥粉為料,趕製成圓柱形麵條,下入百年老鍋湯裡烹煮,拌上純羊油熬製的辣椒,加入新鮮的羊肉塊,再輔以八角、茴香、胡椒、肉桂、蔥花、枸杞等佐料,入口鮮美,嚼勁十足,且舒脾健胃,極具養生功效。
客人吃得很慢,把麵條一根根嘬進嘴裡,然後一寸寸的嚼,像是在仔細品味這名吃的味道。
麵館老闆的是個六十來歲的老漢,白白瘦瘦,笑容可掬,模樣很是和善,他一邊收拾擺在店外的桌椅板凳,一邊問那客人道:“老鄉,咱要收攤了。”
客人頭也不抬的說道:“老闆急什麼?我這碗麵還沒有吃完呢。”
他的聲音很尖銳,極具辨識度,但並不刺耳,只要聽過一次,就很難忘卻。
麵館老闆笑道:“不急,不急,就是問問老鄉,還吃別的東西嗎?”
客人說道:“一碗麵就夠了,我的胃口不大。”
“哦哦~~”麵館老闆便衝店內喊道:“老婆子,可以歇火暖鍋了。”
“好咧!”老闆娘應了一聲,把爐子裡的炭火夾出來了幾塊,放進冷桶裡,然後上了鍋蓋。
直到麵館老闆把店鋪外的傢伙事全部收拾乾淨之後,四下裡也沒人了,鎮子上靜謐至極。
老闆娘往外張望了一眼,見那客人還在慢條斯理的吃麵,不禁嘟囔了一句:“活了大半輩子了,從來沒見過有人這樣式吃麵,一根一根的嚼,細格死人!”
麵館老闆立刻瞪了婆娘一眼,似乎是在指責她不該如此嫌棄顧客。
客人大概是沒有聽見老闆娘的話,毫無反應,在嚼完一根麵條之後,又喝了一口湯,然後滿足的砸吧了砸吧嘴,抬頭笑道:“雷老闆,你這面做的真不賴,很正宗。”
麵館老闆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如見鬼魅!
店鋪裡頭,老闆娘也呆住了。
“老鄉,咱姓高,不姓雷。”麵館老闆死死的盯著客人,幽幽說道。
“呵呵~~”客人笑了起來,然後伸手抹了抹嘴,說道:“雷鳴遠,餘秀蓮,械武一脈的兩大高手,江湖人稱‘雷公電母’!雷公一手錐法,使得出神入化,電母的千錘百煉盾,也是攻守兼備!可誰能想到,如此大名鼎鼎的人物,居然在一個小縣城外的小鎮子裡改名換姓,做起了餄烙面。”
麵館老闆的臉色陰沉如水,垂在身側的手已開始顫抖:“您的話,咱聽不懂,什麼械武一脈,什麼雷公電母,老鄉不會是說書的吧?”
“你當然聽得懂。”客人冷笑道:“你們夫妻兩個在民國元年連劫十六家商鋪,入戶殺人,不分老幼,手段殘忍卑劣至極!被圍捕的時候,又殺警士一十九人,可謂瘋狂猖獗一時!於是官府震怒,下發海捕文書,通緝全國,懸賞十萬大洋,要你夫妻二人的項上人頭!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江湖各路高手聞風而動,你二人自知雙拳難敵四手,便逃到了這裡,隱姓埋名,扮成了小商小販。可多行不義必自斃,你們躲得了一年兩年,躲得了一生一世嗎?!”
“老雷,接錐!”
店內的老闆娘一聲厲喝,丟出來一把尺餘長的大鐵椎,麵館老闆伸手抄住,動作伶俐敏捷。
老闆娘也手持一面奇形怪狀的盾牌衝到了店外,一把扯掉圍裙,罵道:“就知道這混賬東西不是個正經吃麵的人!到了這當口,還跟他裝什麼?剁碎了,混在羊肉裡下鍋!”
“嘿嘿~~”
麵館老闆也不裝了,獰笑道:“不錯,我們夫妻就是雷鳴遠、餘秀蓮!小老鄉,還不知道您怎麼稱呼呢?”
客人見他們亮出了兵刃,仍舊不慌不忙,坐著答道:“老子姓曾,大名天養,冀北人士。”
“冀北曾家?”雷鳴遠面頰上的肌肉一抽,說道:“山術大族,名聲不小!有個綽號叫‘五行神’的山術高手,是你什麼人?”
曾天養答道:“那是我的老子爹。”
“哦,原來如此,按照輩分,我還得叫你一聲賢侄呢。”雷鳴遠嘻嘻一笑,佔便宜似的說道:“曾賢侄啊,咱們兩家無冤無仇的,你何苦要找上門來,為難你的老叔老嬸子呢?難道是為了十萬大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