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又想起自己把日記本交給她……
但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卻實在是想不起來。
“我覺得你應該是在被我發現日記本之後,你把日記本交給我之前這段時間裡,撕掉了兩頁內容——其實我第一次看的時候應該有看到那兩頁寫了什麼,但我實在是想不起來了。”
“……”
少女默默把日記本合上了,轉頭直勾勾涼幽幽的盯著她。
原本還在冥思苦想的老人頓時有點發怵,她一直都對這孩子有種本能的害怕,從她還小的時候就是如此,明明是能當她媽的年紀能當她奶奶的外表,卻天然就矮了一截似的。
她不由得縮了縮脖子道:“怎,怎麼了?”
“所以從一開始你就在偷看我的日記。”少女涼涼的道,“後來我叮囑你不許偷看的時候,你怎麼還敢點頭的?”
“……”老人頓時慫了,脖子快要縮排肩膀裡。
葉空卻居然沒跟她計較,只重新把日記本收進兜裡,往前走去。
老人期期艾艾地跟上去:“你之後打算怎麼辦?要去找那兩頁日記嗎?”
“當然。”
“你知道在哪兒嗎?”
“就在秦家。”
她想起來不久前那個夢,浮沉的海水裡,兩張寫著字的紙,還有那個破舊的水箱內部。
除此以外,還有這些時間以來,所有竄過腦海卻始終抓不住頭緒的奇怪畫面——說不定等找回那兩頁日記,一切都會有個結果。
“可你要怎麼去秦家?”老人大驚失色,“你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我自投羅網?”
帽簷下溢位少女的冷笑,“不錯,我就是要試試他們佈置的網能有多大多硬,夠不夠我砍個爽。”
“砍……你你……你真的要殺了秦悟嗎?”
老人更加害怕了,急得吞吞吐吐:“要,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可以跟你互相照應……那個,我不是跟你一夥的嗎?我也跟你一樣想報仇,你讓我跟你一起去……”
“……”
少女腳步一頓,轉頭挑下巴看她,帽簷下口罩上,只斜斜地露出一隻眼睛:“你怎麼跟我一起去?”
“我……我就回去說,在家裡太無聊了,還是想去給他們當園丁。”老人一邊想一邊趕緊道,“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秦少爺明明記得我在船上跟你是一夥兒的,卻也沒有向太太他們告密,還一聲不吭地任由我走了,我覺得,他會讓我回去的。”
葉空又冷笑一聲:“他當然會讓你回去,他簡直巴不得——雖然在我看來很荒謬,但他一定會覺得甘願為我付出的人都可以成為拿捏我的把柄。”
她扭回頭,繼續大步往前走:“可惜,我可不會管你的死活,你還是滾回自己家裡繼續跟那些小屁孩玩遊戲吧。”
“……”走了沒幾步,她的大衣衣袖被人拉住了。
那力氣不大不小,卻是一個腰身佝僂的老人所能使出的最大力氣。
少女原本靠慣性就能掙脫。
但她停住了腳步。
轉頭,她於陰影中看見老人暴露在天光裡的,滿含擔憂的眼睛——明明老得跟枯樹皮一樣,只差耷拉成一條線了,卻還是能看出其中多得快要溢位來的擔心和恐懼。
就好像她是她的女兒或者孫女一樣。
可她們明明只有幾面之緣。
人的感情還真是奇怪。
有的人是血緣至親,卻關係淺薄如同陌路。
有的人只萍水相逢幾面之緣,卻莫名其妙能記掛七年日日不忘。
重逢時還能毫無過度的露出這樣的眼神——這樣僅僅是看著,就能感受到其中感情之充沛的眼神。
原來如此羸弱的身體,模糊的眼睛,衰老的大腦,也能爆發出這樣充沛的感情。
“你……”她聽到老人又怕又憂心又恐懼的問她,“你不會真的要殺人吧?”
“……”
——真是太高深莫測了。
葉空一邊這麼想,一邊冷冷抽回了自己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