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殺了他們。
透過這殺氣凜凜的字,他恍惚看到了少女那張更加稚嫩的,卻冷冽如孤峰的臉。
溫璨嘴唇微動,幾秒後才發出乾澀的聲音:“血奴……意思是……”
他幾乎不願想,卻又不得不想。
伴隨著心懷僥倖的聯想一起滋生的,是陡然膨脹的憎惡和殺意。
而老人的回答很快澆滅了微弱的僥倖。
“字面意思——因為她也是熊貓血,又是個沒有身份背景還主動離家出走的孤兒,所以秦家把她抓起來當隨時可以取用的血庫。”
老人說:“剛開始她還被當做上賓,住在秦家老宅的一棟小房子裡,那時候所有人都以為她是秦太太看中的養女,我也是這麼以為的。”
“那時我在秦家當花匠,曾遠遠的見過她幾面,印象不深,只覺得她好像很不好惹,連對著秦家最權威的太太和最寶貝的秦少爺都沒什麼笑臉,我還以為她肯定也是個家道中落的千金。”
“直到……她第一次逃跑被抓回來,然後送到了我負責的花房裡住,我才真正認識了她。”
伴隨著老人嘆息似的的說話聲,溫璨用僵硬的手指翻開了下一頁。
-201x年夏
花之盒有一棵很大的蘋果樹,在通往後山的那片山坡上。
春夏交際的時候你喜歡躺在那棵樹底下睡覺,風很大,嘩嘩響,草裡偶爾會有蟲。
但你不怕蟲子。
你什麼都不怕。
你怕抽血。
今天又抽了一大管。
因為你逃跑失敗,被抓回來了,所以捱了頓打,還捱了頓抽——這次抽血不是為了給誰,也不是為了檢查你是否健康,而是一次懲罰。
哈哈,捱打是懲罰,抽血也是懲罰。
你瞧,走出花之盒果然能讓人大開眼界。
一群陌生人,只因為偶然遇上,就輕而易舉把你當做他們的私有財產隨意對待起來了,還可以私自對你進行賞罰。
哎。
針眼還沒癒合,好痛。
針扎進血管裡,更痛。
然後針管被往後拉,身體還會感覺一空。
好像除了血還有別的東西也被汲取出來,裝進袋子裡,帶走了。
那個女人總說這是在救人,還能順便保證你的身體健康。
真是滿嘴屁話,指鹿為馬,信了你就去死吧,蠢貨活著也是浪費空氣。
他們不是救人,是在殺人。
他們在殺你。
你葉空本來就一無所有,你唯一擁有的東西,就只有自由。
所以他們不止是在抽走你的血,還在抽走你的自由你的尊嚴你的生命你的生活你在追尋的一切。
他們是殺人犯。
你一定要記住這一點。
——
筆尖在紙上沙沙寫。
風嘩嘩吹。
陽光透過破破爛爛的花房玻璃灑進來,再透過帳篷的縫隙落在趴在地上寫東西的少女身上。
等寫完以後,她嘶的一聲坐起來,露出貼著創口貼也遮不住淤青的臉。
把小本子嘩嘩翻了一遍,前面的內容也習慣性默讀一遍後,她才把東西藏進胸口,然後起身去廁所。
花房裡沒有廁所,她得穿過小半個花園,去一間廢棄的臨時洗手間。
小路上遇見了佝僂著背正在除草的花匠。
她顯然對她的鼻青臉腫的樣子十分驚異,不停地投來震驚詫異的視線。
少女卻只是淡淡一掃就收回了視線,面無表情地從她身邊擦肩而過。
進了廁所關好門後,她把小本子裝進防水袋裡,然後取下水箱的蓋子,把東西藏了進去,再將水箱蓋好。
最後又逗留了一會兒,才狠狠按了下按鈕,讓嘩啦嘩啦的抽水聲響起。
這才開啟門走出去。
回去的時候又和那個花匠遇上了。
葉空覺得正好。
她不知道這人是不是秦家人安裝在這的監視器,看起來老弱病殘佔全了,剛好充當一下她的障眼法。
她回到花房,隨便找了塊石頭坐下來,開始畫今天的棋盤,然後自己跟自己下棋。
·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葉空覺得她和那個花匠偶遇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偶爾她在破花房裡發呆或亂塗亂畫,都能隱約感覺到來自玻璃外的窺探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