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被人抽血的時候,我都在期待著這一天——”
冰冷的刀鋒輕輕貼著少年尚還沒有傷痕的面板,如撫摸般遊移著:“讓你和你的媽媽也感受一下,雖然是流淌在自己身體裡的血,卻不能受自己控制,不能由自己做主的感覺。”
那一天,秦悟在遊艇上被找到的時候,已經是瀕死的狀態了。
除了脖子,他全身上下一共被割了一百二十六道口子,失血過多差點造成不可逆的神經損傷,秦家費了很大力氣才找來世界各地最頂尖的醫生進行會診,最終把秦悟給搶救了回來。
事後秦夫人對這件事下了很嚴密的封口令——抓人回秦家當血包,卻被人點了房子抓了繼承人還在秦家精銳毫髮無損溜之大吉了——這簡直前所未有的丟大臉。
而最重要的,還有一點,也是她從來不宣之於口的一點——那個孤兒太可怕了。
半年的時間,就算有過兩次逃跑,也頂多叫人覺得她不聽話,覺得打一頓就老實了。
她捱過打,被催眠,被囚禁,被逼到絕路,卻沒讓任何人看出來她是一個瘋子。
所有人都以為她已經妥協,甚至覺得她已經被秦悟打動了。
所以她猝不及防的動手才會那麼可怕。
如此時機準確、雷厲風行,還心狠手辣。
一位秦家的私人醫生同樣也是秦悟的遠房堂叔在搶救之後將她引到一旁,悄悄告訴她。
“兇手不是激情傷人。”
他說:“她很冷靜,除了脖子上的傷口,每一刀都避開了要害,力度也恰到好處,不至於讓少爺在短時間內流血致死。”
“我的建議是,不要再招惹這個人了。”
——秦夫人當然知道這一點。
葉十一在秦悟身上割了一百二十六道口子——她在秦家被關了一百二十六天。
在和秦悟“玩耍”,看似被打動的每一天裡,她都在計算著要在秦悟身上留下的傷口數量。
秦夫人後來每每想起這個,就覺得心裡瘮得慌。
因此她才更不能理解秦悟。
·
“你或許應該繼續看心理醫生。”她在昏暗的光線裡說,“你總不至於把那些傷口都忘了?”
“我沒忘。”
男人在更深的黑暗裡仰面躺在沙發裡,眼珠像鬼火一樣幽幽發著光。
“我記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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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片一望無際的海上。
他用最後殘存的意識問過彼時才十四歲的葉十一:“如果我不肯放你走,你真的會殺了我嗎?”
正要離開的少女停住腳步,在風浪的船艙門口轉身,居高臨下看向死狗般躺在地上的他,然後笑了。
“不要誘惑我啊,就算沒有前提條件,我也一直都手癢得很呢。”
“……那你為什麼……不動手?”
“雖然生命對我來說也不是那麼珍貴的東西,但也沒有不珍貴到可以跟你這種人死在一起也可以的地步。”
她回過身來,重新走到即將徹底昏迷的秦悟身邊,蹲下來,俯視他的眼睛。
“所以我再強調一遍,從今以後,不要再讓我看到你這張臉。”
“不然,我真的會無法控制自己的……”
她用擦乾淨的刀拍了拍他的臉。
“秦少爺,我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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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聲音那個眼神,在迷霧一樣昏昏沉沉的意識裡出奇的清晰。
男人仰頭,把自己的臉陷入更深的陰影中。
“我都記得。”
他說著,嘴角微微翹起來:“可怎麼辦,我也無法控制自己。”
“就算要一輩子戴著面具,就算面具和我的臉融為一體,我也想每天都看到她,每天都和她活在同一個屋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