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愛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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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她愛得頭都昏了!良心和命都不要了!”
女人坐在地上涕泗橫流:“你知道她現在叫什麼嗎?她叫寶珠!就算我沒讀過書我也知道,這名字有多好有多寶貴!視若珍寶,如珠如玉啊!她過得多好啊!她得到了多少愛啊!這都是多虧了我!”
她抽抽噎噎,卻又努力發出最大最狠的聲音:“這都是多虧了我這個媽!!!”
“可她呢?她是怎麼對我的?她看見我就噁心!她找人打我!她讓我不要胡說八道!她當我不知道呢?她已經相信我了!她已經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了!可為了她的榮華富貴,為了她的豪門父母,她不肯認我!”
“不肯認我也行,哪怕給我點錢,讓我能吃藥治病讓我活著呢?我可是她親媽啊!”
“可她不!她要我死!她巴不得我死!可我偏不死!”說到這裡,她又驀的變了語氣,昂首挺胸的狠狠吐了口唾沫,“我為了她受了那麼多苦,連良心都沒有了,我總得拿到點好處吧?她要是真的不肯讓我活,那我也不能讓她過得那麼好!她本來就應該跟我一起過苦日子的!過了十幾年豪門千金的生活,已經算她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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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寶珠和女人一起驚叫起來:“都是假的!她在胡說八道!”
“這是哪來的錄音?這不是真的,不是我說的!快關掉!”
葉亭初頭也不抬一揮手,立刻便有保姆快步上前捂住葉寶珠和女人的嘴。
那段錄音混合著夜風與兒童的笑聲,潛入葉宅明亮的空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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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一大段越來越髒越來越不受控制的咒罵後,少女沒有驚訝,沒有憤怒,更沒有驚喜。
她只是突然靜靜的問了一句:“你到底愛不愛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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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愛不愛你的女兒呢?”
清凌凌的月色下,少女一手拄著鐮刀,一手撐著下巴,眼神是漠然的好奇,似乎知道答案也行,不知道也可以。
她就這樣俯視著還在大口喘氣的女人,自言自語般的說:“能冒著巨大的風險,用你愚蠢的腦子想方設法把自己的孩子送進豪門,還能堅定十幾年都不去打擾她——你肯定是愛她的。”
“可當你想要從她身上得到什麼東西,卻又沒能如願時,你又會情真意切的恨她,甚至在被威脅的時候,你也可以把她的幸福全部葬送在我這個敵人手裡。”
手指在臉上彈動兩下,少女眨了眨眼:“你是真心的嗎?明知我會去玉洲把她從葉家趕出來,真的讓她和你一起顛沛流離過苦日子——你真的會感到痛快,真的會覺得她已經賺夠了嗎?”
“……”女人陡然愣住了。
院子裡的小孩不知何時都已經離開,剩下被踩扁的罐子在夜風裡搖搖晃晃,發出空蕩的聲音。
她仰頭看著少女的臉,一點點流下淚來。
帶著巨大的懊悔,她跪起來,朝著少女重重地磕了一個頭:“我錯了。”
“我沒有!”
她撕心裂肺的哭起來:“我求你!不要把她趕走!你就當多了一個妹妹!她會和你好好相處的!我求求你了!我是昏了頭!我是被氣暈了!我求你不要把寶珠趕走!她是個脆弱的孩子,如果離開了那個家,她會活不下去的!我根本就養不起她!”
“……”
安靜得只剩下哭泣的風聲裡,少女的眼神變得越發渺遠起來。
良久。
她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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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嘆息落在風裡,再隨著滋滋的電流聲穿越兩年的時光,響在了富麗堂皇的葉宅,散入每個人的耳中。
“這到底是不是愛呢?”
十八歲的葉空,在跪地求饒的女人面前,不知是問別人還是問自己。
“如果愛這種東西會隨著人性的不同而展現出不同的模樣,那我想要的那種愛,到底要什麼樣的人才會擁有,才會給我呢?”
“連人人歌頌的母愛都不是無私的……”
她用鐮刀的刀尖抵住女人的額頭,讓她一點點抬起臉,俯視她滿是淚水的眼睛,面無表情道:“這個現實的世界,還真是讓我這種有缺陷的精神病絕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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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整錄音,我會交給警察的。”
葉空按下暫停。
她撐著臉漫不經心說:“那我掛了。”
“等等!”
女人慌亂的聲音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