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凌凱重重地甩了甩頭,冰封住一切不應該在此時湧現的難言情緒,拿起兩粒水果糖,近乎粗暴地剝開糖紙,遞到臉色依然發白的景荷嘴邊:“吃吧。”
景荷聽話地張開嘴巴把糖果吃了進去,好像終於緩過來了勁,人也恢復了一些體力,於是感謝地對他笑了笑:“謝謝你,凌凱,我好多了。”
“去醫院吧。”慕凌凱沒有理會她的客套,直接疲憊而強硬地吩咐:“下車,我帶你去。”
“我不去。”景荷搖搖頭,手指下意識地抓緊了身下的車座位,好像生怕有人會強迫她下車去醫院:“我說了只是低血糖,經常這樣的,我吃點東西休息下就好了,根本不用找醫生的。”
“經常這樣更要去醫院了!景荷你多大了,到底懂不懂事?”慕凌凱原本不想對她吼,這一輩子,他最不忍心兇的女孩就是她,最想要好好呵護寵愛的女孩也是她。
她一掉眼淚,他的心都會跟著碎掉。
可是,她就是這樣懵懵懂懂不分輕重,非要惹得他忍無可忍冒火發脾氣。
“我不去。”景荷依然使勁地搖頭,眼圈也真的紅了:“去了醫院醫生也就是給我開點藥打葡萄糖,有什麼作用?我好好的,才不要打針!”
慕凌凱的胸口一窒,瞬間堵得發疼。
他記得清楚,從前的景荷最怕打針。有一次她在上學的路上,被一隻兇惡的大狗咬到了小腿,嚇得哇哇大哭。
那時她的媽媽剛剛丟下她走了,爸爸也不在家。
打針的時候,她的渾身都在不停發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是他抱著她,不停地說好話哄著她,她才慢慢止住了哭聲,然後眼淚汪汪地看著他說:“凌凱哥,你以後不要不管我了……”
他當時除了心疼,還有第一次從胸間油然而生萌發出來的那種男子漢的責任感。
完全沒做任何思考猶豫,只是憑著自己天然本能的反應,他無比正式莊重地對她點了點頭:“好,我會一直管著你,一萬年不變!”
是的,從那個時刻起,他就暗暗在心底裡對自己發誓:一定要好好照顧保護這個全身心依賴著自己的小女孩,直到她長大成人,直到她變成自己最美麗的新娘。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然而,這份年少時那麼深刻銘記在心靈乃至骨血的誓言,他終於還是沒有能夠做到。他終於,還是失去了她。
甚至現在,連多看她一眼,都成了遙不可及的奢望……
命運,待他們何等殘忍?還真是捉弄人擺佈人的高手啊。此情此景,物是人非。
慕凌凱苦澀地收斂住自己越飄越遠的思緒,聲音不知不覺中變得非常柔和:“景荷,打針不怕,有我陪著你。”
“你……”景荷遲疑又迷惑地看著他,總覺得這句平淡的話語似曾相識,好像很久以前也有個人在她的耳畔溫暖親切地說起過,可是她的腦海中混亂模糊一片,什麼也想不起來。
“對,我陪你。”慕凌凱安撫地對她笑了笑,繼續像哄小孩一樣地勸她:“去看醫生好不好?也許並不需要打針呢。我們只是讓醫生檢查一下,如果沒事就都放心了。”
用這樣溫柔遷就的語氣同一個女孩子說話,連慕凌凱自己都覺得驚訝。這一輩子,除了景荷,估計再也不會有第二個。
可是此時此刻,他就這麼自然而然地變成了他從前最為嗤笑不屑的那種,在女生面前百依百順的軟骨好男人。
因為,與能不能擁有心愛的女人相比,他更擔心在意的是,她的身體狀況。
景荷自幼體質纖瘦偏弱,傷風受涼是常有的事,長大後又經歷過一場常人難以想象的傷痛。
慕凌凱平生最最後悔的一件事情,就是那一時刻,他媽的他還傻傻的並不知情,沒有在第一時間守護在她的身旁。
而導致的直接後果,那場不該出現的天災人禍,也讓他們最終徹底的分離……
不過,只要她能健康快樂地活著,哪怕不再屬於他,哪怕他每天都在揪心裂肺般的地獄之中反覆煎熬,也比什麼都重要,不是嗎?
景荷咬住嘴唇稍微猶豫了一會兒,然後說:“我先給你哥打個電話吧。”
“隨便,你最好快一點兒。”慕凌凱的神色冷下來,走到一旁煩躁地點燃了一支菸,讓自己所有該有和不該有的情緒,都隱匿在繚繞的煙霧之中。
他聽到景荷很快撥通了電話,輕輕柔柔地說了聲:“是我,你回來了沒有?”
那邊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麼,景荷又說:“哦,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