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前一晚的暴雨收盡,長櫻巷安靜如斯。
一道人影急速自逼仄巷道奔過,路邊水窪濺起渾濁泥水,腳步聲至巷末驟斂,勁風裹著劍氣,來人輕悄躍入盡頭的江宅。
隔壁的門“吱呀”一聲開了,婦人挎著竹籃剛出來就看見一地狼藉瓦礫,她不禁錯愕道:“這瓦片怎麼碎了這許多?昨夜風竟這麼大?”
圍牆內,剛落地的徐成安狐疑扭頭看了眼,果然見身後江宅圍牆上的瓦礫掉落了一大片,他不免蹙眉,他的輕功沒那麼差吧,再說剛才翻牆時也沒碰著那些瓦片啊。
內室傳來響動,徐成安收住思緒,疾步奔入後院。
聲音是從臥房那邊傳來的!
徐成安的手攀上腰間佩刀,單手推開刀鞘的同時,一腳踹門入內:“將……”
勁風捲起一地塵埃,吹得床幃幔帳輕曳,床上之人剛撿起外袍披上,如瀑青絲順著女子曼妙身軀低垂。
徐成安倏地一怔,兵貴神速背身朝外,按壓在刀鞘上的指腹用了力,指甲蓋泛出一片白。
“屬下不知……”
“噓。”沈嘉禾出聲制止他往下說。
萬千光絲斜照入室,雖然此處不會有人來,徐成安還是本能地用刀鞘將臥室門輕輕攏住,目光低垂之際,他赫然看見一側地上掉落著一隻靴子。
屋內還有別人!
徐成安神色一凜,心跳瞬間加快,將軍此刻模樣……那人知道她是女子了?
那便留不得了!
入鞘刀刃再次被緩緩推出。
“把刀收起來吧。”沈嘉禾睨了眼依舊還在沉睡的書生刻意壓低聲音道。
徐成安不敢掉以輕心:“可他知道您的身份……”
“我什麼身份?”沈嘉禾繫好衣帶,在凌亂不堪的床褥上找到了自己的玉簪,反手開始束髮,“不過是出門在外為了方便女扮男裝而已,沒什麼大不了。”
徐成安怔忡,似乎的確是這樣,他們現下穿著常服,在外人看來,不過就是他保護著女扮男裝出門在外的女主人罷了。
身後還傳來窸窣響動,徐成安不敢回頭:“他的身份會不會有異?”
“應當不會。”沈嘉禾垂目看向身側,“他身上帶了張寫著此地地址的紙條,許是來求醫的,正巧撞上……”昨晚的她。
想必昨晚是他先到,怪不得她來時門是開著的。
中間許多事沈嘉禾渾渾噩噩記不清了,但她隱約記得是自己強行將人摁在床榻上,強迫他給自己解除藥性……這人若是刺客,她昨晚便已斃命。
臥房門窗緊閉,光線稀薄倒也不昏暗,身側之人雙眼緊閉,散亂長髮半遮著臉頰,一時有些看不清容貌,倒是這半遮半掩的下頜線異常完美,骨相不錯。
唇色有些蒼白,青衫半蓋在纖薄胸口,怎麼看也就是個文弱書生。
“你們……您昨晚……”徐成安回想著闖進門時看到的畫面,再得知床上還有個男子,自然也明白了昨晚宋恆給沈嘉禾下的是什麼藥。
沈嘉禾雖是女兒身,但她從13歲開始就時常以沈慕禾的身份示人,失/身這種事對她來說遠不是什麼滅頂打擊,只要把這人當成一顆解藥,這般一想便更不覺得糾結了。
只是謹慎起見,有些話還需問問。
沈嘉禾將長髮束好,手腕一翻,用床單蓋住那片殷紅,翻身欲下床時,她的動作輕頓。
痠軟不適的腰預示著昨晚一切不是夢,她反手揉了揉腰窩,不急著起身:“把人叫醒,我問他幾句話。”
聽她這般吩咐,徐成安應著轉身走向床榻。
榻上之人衣衫凌亂,微露在外的身體未見一絲肌肉,的確不是個練家子,但一想到這裡昨夜發生的事,徐成安按著刀柄的手指還是發緊。
陸敬禎其實早醒了,他本來早該走的,但又想到昨晚的事……總覺得就這麼走了,很是對不住郡主。
剛才聽二人對話,陸敬禎終於把所有事都聯絡起來了。
沈嘉禾在閬縣暴露了女兒身,才會有夢裡的那場殺戮,刺客自然一個活口都不能留,為保萬無一失,宋家人也不能留。
但這一次,東煙和徐成安聯手攔下了那些刺客,沈嘉禾的身份沒有暴露。
雖然如此,他此刻仍當萬分謹慎。
陸敬禎正想著,冰冷刀鞘重重一記拍在他的臉頰。
陸敬禎:“……”
徐成安冷著臉:“醒醒。”
沈嘉禾沒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