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子明顯是新打的,只是那掛在上面的隨型碧玉明顯不是新貨,倒像是常年被人握在手心打磨出的清潤油亮。
陸敬禎見她盯著那塊碧玉,沒回避:“這塊玉我留著也沒什麼大用,正好用來裝飾將軍的劍穗了,回頭我幫將軍換上。”
沈嘉禾想說點什麼,見他微攏住氅衣起了身,她欲伸手去扶,一側的徐成安倒是先一步抓住他的手臂。
陸敬禎垂目便笑:“我還當徐校尉真不打算施以援手了。”
徐成安冷笑:“一身灰塵,我怕髒了我家將軍的手!”
沈嘉禾:“……”
書生淺笑裡偶爾帶幾聲咳嗽。
這人看著向來溫潤清俊,不染塵埃,似乎和髒永遠沾不上邊。
“大夫讓你好好休息。”沈嘉禾看著他從馬車上下來,剋制著訓人的語氣,“戚風寨帶回來的人如何安置到時我自會安排,無須你抱病前往。”
徐成安下意識看了沈嘉禾一眼。
這些年將軍在軍營待慣了,訓人時可不是這種語氣,哪回不是罵得他們大氣不敢喘一聲?
何時生氣時還能這麼和風細雨了?
不對勁!
他忍不住道:“將軍先別太高興,他可是打著您的名號幫您招了不少罵聲!”
陸敬禎清淺笑笑,看沈嘉禾的目光溫和如風:“雖然那些罵聲得你背,但那些事你不需要做。”
沈嘉禾指間輕顫,差點沒拿住手裡的劍穗。
徐成安的眼珠倏地撐大,他算是明白這些年陸首輔天天參將軍,日日罵將軍為何還能不遭世人記恨了。
這些讀書人都他孃的太能說話了!
徐成安努力想說兩句殺殺他的銳氣,奈何舌頭在嘴裡繞半天也沒咂摸出點像樣的話來,早知道他就多讀點書了!
“眼下城中雖有怨言,但好在局勢平穩,將軍可睡個好覺了。”陸敬禎並不在意徐成安那副想打人的樣子,仍是輕柔朝沈嘉禾道,“再有幾日,等朝廷輜重一到,將軍便可啟程回京了。”
沈嘉禾倏地抬眸:“那你呢?”
“祝先生原來在這啊。”前頭跑來一個小廝,見沈嘉禾也在,忙行了禮,“師爺昨晚看的賬本還是對不上,想請先生過去看看。”
“好。”陸敬禎點頭跟上他的步子。
沈嘉禾輕輕摩挲著劍穗上的隨型碧玉,秀眉擰起,真要把他留在江州嗎?
“將軍?”徐成安上前。
沈嘉禾回神:“哦,那個……你去城內找個藥鋪買些補品回來,別省錢,買好的。”
徐成安頓時有些不安:“買來做什麼?”
順滑劍穗一圈圈繞上手指,沈嘉禾道:“給祝雲意補補。”
雖然時間緊迫,但若是好好補上一補,再抓緊趕路或許還來得及。
十年寒窗,總該為他一試吧。
徐成安暗罵著,不悅道:“從閬縣一路過來,補品沒少給他買,吞金獸都沒他這麼能吃。”
沈嘉禾斜眼他一眼:“花的是我的私銀,你哪那麼多廢話?”
徐成安:“您路上也沒帶多少錢,早花完了,還不是得屬下同兄弟們一起幫您湊?”
沈嘉禾:“……我會還的。”
徐成安看她往書房的方向走去,方又想起來。
這不是還不還的事啊!
他家將軍失了身不夠,現在連魂兒快被勾走了吧!
他現在又開始後悔,應該在閬縣就一刀把祝雲意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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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從雲層裡鑽出,院子落滿金黃,連書房都不那麼陰暗了。
沈嘉禾入內時,他正伏在案前,面前是一堆賬本賬目,全是密密麻麻的數字,沈嘉禾瞧一眼便覺頭疼。
昔年幼時,她同易璃音一處學過一些時日,那時家中長輩希望她生於望族,像個世家貴女般,將來覓得如意郎君,習得一身主持中饋的本事。
如今想來,也許她本就沒什麼管家的天賦。
張師爺看見沈嘉禾要行禮,被沈嘉禾抬手製止了。
案後之人正看得認真,時不時執筆在旁批註幾筆。
連寫字的模樣都這麼好看啊。
沈嘉禾乾脆拉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他思考的時候會抿唇,還會皺眉,那雙烏黑眸子卻始終像是沉溺著光,將所有的運籌帷幄都悉數掌握其中。
快晌午,沈嘉禾見他終於放下筆。
陸敬禎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