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二人分說之際。
下方的孟山人察覺到目光,抬起頭。
岳陽樓上,鶴髮雞皮的乾瘦老者,還有一位氣度不凡的年輕道士。
孟山人不認得那道士,可這老者他認得。
豈不是自己心心念唸的張丞相。
一旁的高達夫注意到他的眼神,同樣往上看去,正見李常笑面含笑意盯著他。
“道長……”
……
他們三人最終只在黃鶴樓二層落座,席間有不少慕名而來的讀書人。
樓內燈火通明,不遠處就是湖光山色,夜色中也很熱鬧。
小二捧著詩板過來,還有一支墨筆,笑著問道。
“幾位可有打算留下詩作?”
孟山人早就習以為常。
李太白眉頭一挑,放下酒杯,饒有興趣地問道:“醜話說在前頭,我們三人都沒有功名,而且也不是什麼正經的文人墨客。”
“倘若留下墨寶,汙了你這岳陽樓的清名,可別怪我們沒提醒你。”
聞言,小二露出笑容。
“這怎麼會。主家可交代過了,能來岳陽樓的,都是懂得這世間美趣的,豈有庸俗之人。客官就別擔心我了!”
李太白聽到這話,頓時覺得舒心,同時又覺得諷刺。
放眼天下,哪怕在最繁華的長安他也受過冷眼,說白了是因為商賈之子的出身。
可今日在岳陽樓,連一個店小二也知道要尊重人。
一時間,李太白久違地有了被重視的感覺。
他鄭重起身,朝著面前的小二抱拳:“既然兄臺相邀,李某就不推辭了。提筆留詩一首,若是不佳,你可莫笑我。”
店小二肅然起敬:“客官請!”
“好!”
李太白豪爽應下,緊接著拿起身邊的一壺酒直接對著酒灌。
這並不是他輕蔑旁人,反而是鄭重的表現。
正如張伯高喜歡喝酒之後寫字,他李太白最巔峰的詩句,同樣是在酒中來的!
十日之後。
江南道,嶽州城內
李太白三人渡舟南下,沿途倒也欣賞了不少美景。
孟山人此前來過幾次嶽州,正好一路上給二人介紹嶽州的風物。
在他看來,雖然幾人是專程為岳陽樓而來,但這並不意味著要錯過嶽州的其他美景。
若能一併遊覽,豈不是賺到了。
李太白與高達夫素來南北行走,對這荊州故土的風光大有興趣。
……
月上梢頭
洞庭湖畔,岳陽樓三層的別間。
一位眉發皆白的老者,面前坐著一個年輕道士。
雖說二人的年紀相差不小,但老者對這道士卻絲毫不敢大意,舉止間頗有幾分敬重的。
此人便是辭官不久的張道濟。
他年輕時曾拜岳州文士吳孟章為師,吳孟章在永輝年間寫下一首《岳陽樓賦》,徹底奠定了岳陽樓的地位。
吳孟章本人也因此受到嶽州文人的仰慕。
時至今日,吳孟章已經離世十餘載,可他留下的詞賦仍流傳在嶽州諸縣。
張道濟作為吳孟章的弟子,岳陽樓於他而言,更有了其他的意義。
只見他舉杯敬酒,恭敬道:“白雲上人大駕光臨,家師在九泉之下得知,也會大為欣慰。”
其實張道濟這人不信鬼邪,更不信仙人。
但面前這位大唐天子親封的道士,一定程度上動搖了他的信念。
李常笑舉杯回禮,輕笑道:“張丞相無需多禮。說來也巧,貧道今日見了丞相,還以為是吳孟章又活了過來,當真是稀奇。”
聞言,張道濟手裡的動作一滯,難以置信問道:“道長還見過家世?”
“在滕王閣有過一面之緣。可惜王安已逝,不然將他喊來,說不得可以續上當日的緣法。”
李常笑說著面露幾分遺憾。
也就在一年前,王安也離開了人世,開元帝下旨追封其為“滕公”,算是緬懷當年名動天下的一詩一賦。
李常笑還親往弔唁。
說起王安的離世,李常笑不僅沒有憂傷,反而滿是自豪。
畢竟他以一己之力,讓這位本會英年早逝的人傑得以壽終正寢,併為大唐的盛世鋪好了基石。
張道濟作為吳孟章的弟子,當然聽師父講過當年在滕王閣的一段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