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已經擬定過聖旨。
她這人是藏不住話,直接問出來:“陛下這是何時寫的。”
趙真聽到這話,臉上罕見浮現出幾分驕傲之色:“朕可是這大宋的皇帝,做到這事很難嗎?”
他當然不會告訴劉娥,自己是如何在他不在時,強忍著刀剮心臟一樣的疼痛,逐個吩咐內侍寫下這聖旨的。
這一切的準備,不正是為了今日麼。
趙真瞭解劉娥的性子,但劉娥如何又不瞭解他,不過是轉念之間,基本已經想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一種難掩的酸楚湧上心頭,這一次卻不再是悲傷,反倒是苦心耕耘終有收穫的釋然。
淚水不自覺滑下,很快潰不成軍,有如翻江倒海一樣。
趙真伸出手,將人抱著,將下巴頂在劉娥肩上,鼻間肆意吮吸髮絲的芬芳,那一股怡然的滋味,他這輩子還有下輩子,永遠都不會忘記。
不過是轉眼間,他的衣襟被浸溼了,還有一陣接一陣的哽咽。
趙真輕拍著這個比他還要大了幾歲的女子,淡笑道:“不哭了,朕接下來的時間,全部是你的。”
不過這話說完,趙真的笑容也維持不住了。
他在腦海中醞釀過許多次,自己要怎麼同劉娥道別,這樣才能讓她永遠記住自己。
但真正到這一時刻,趙真卻發現,他的心中除了不捨與慚愧,其實已經裝不下其他的東西了。
“小娥,朕……對不住你,對不住你!”
當今大宋天子,開國以來最偉大的一位天子,這一刻終於沒忍住老淚縱橫。
他抱著劉娥痛哭不已,腦海裡準備的許多自以為很深刻的離別之言,這一刻全部忘得乾乾淨淨,再沒有什麼比哭泣本身,更能傳遞這一分情感的。
……
不知過了多久,當劉娥意識到懷抱冰冷,哭聲戛然而止。
她的嗓子不知道被什麼堵住,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這時,一陣微風襲來,吹起鬢角的長髮,在眼前輕輕飄蕩,很快又凋零衰落。
也許,這就是歲月的塵埃吧。
三個月後
女真海盜襲擊高麗的東南,擾得這一代的高麗王苦不堪言。
他一面集結兵馬加強沿岸的守備,但高麗素來是一個“靠海吃海”的國度,若是長久處於守勢,日子一長肯定會出現變故。
但高麗一直困守小道,他們的一切本事全部來自新羅,新羅又是師從大唐。
大唐教會高麗要怎麼治理國家,要怎麼穩定朝局,甚至讓他們學會什麼叫“識時務者為俊傑”。
可是這裡面,卻不包括髮展水師。
因為大唐自己是以步卒的強橫縱橫天下的,這讓高麗同樣只將有限的力量集中到步卒,自然對海上作戰的經驗極少。
反觀女真,他們雖然同樣不知道水師戰術,但骨子裡的兇性,還有世代當海盜積累的經驗,讓他們可以自成章法,只這一點就足以碾壓高麗了。
高麗王迫於無奈,只得派出親子,攜帶請罪的書信一同趕向汴京,企圖得到大宋天子的寬宥。
東瀛天皇同樣大為不滿,他們倒是有水師,但內部人員的心意卻參差不齊。
其中擔憂因為對馬島徹底開罪大宋的,佔據了絕大多數。
不過對馬島的地位重要,是東瀛的一處重要停靠港口,如果落到宋人手裡,同樣會成為一個麻煩。
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做法,左右有天皇這座高山盯著,於是東瀛經過多番商榷,最終決定調遣他們有限的水師,與大宋來一次國戰,踐行神道精神!
於是,在對馬島的守軍被摧枯拉朽毀滅後,又有一支稍微完備一點的大軍襲來。
這讓水師將領們大喜過望!
他們本來還瞅著這對馬島的戰果不夠,傳回朝廷不免會因為“大張旗鼓”而吃掛落,但東瀛方面顯然是給了他們再立戰功的機會。
“這可真是天助我也!”
一位模樣俊秀的甲冑小將爽朗大笑。
他是已故水師學院的第一任院長,晉王趙元義的孫子,趙楷。
趙楷是少數皇族出身,仍然在軍中擔任職務的,不過他同樣是第一位從水師學院出來的宗室弟子,自然有著表率作用。
……
宋軍是遠海作戰,又夾在高麗和東瀛之間,訊息的傳達並不迅速。
等戰況傳回汴京,已是鹹平二十四年的五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