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常笑揹著劍匣,打量面前的男女老少。
他的記性很好,即便這麼多年過去,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孫仁的兒子和兒媳。
沒記錯的話,獨名一個“臺”字,叫孫臺。
十多年過去,算算歲數,接近五十了。
是個頭髮稀少的老頭。
老頭身旁婦人,懷裡抱著一個稚童,莫約三歲。
想必是孫臺的孫子,小傢伙目光炯炯,烏溜溜的眼睛,像是琥珀般,怪惹人稀罕的。
抱小娃兒的婦人見李常笑看過來,好似如臨大敵,連忙側過身子。
李常笑視若不見,好似自來熟地問道。
“小傢伙叫什麼。”
他兩眼眯起,露出和煦的笑容,彷彿山間的一縷清風。
可在場沒人敢小看他。
方才外頭的哭嚎,慘叫,求饒可做不得假。
面前這青年,絕對不簡單!
最終,還是孫泰上前,擋在孫子和兒媳前頭,臉上強行擠出笑容。
“小公子,那是老朽的孫兒,乳名水娃,大名孫河。”
“哦。”
李常笑應了聲,沒有繼續問別的。
可孫臺終於看清了他的臉,神情幾經變化,最終張大了嘴。
“李……李大夫?”
很快,孫臺像是想起什麼,連忙改口。
“李叔。”
“您怎麼來了!”
此話一出,其餘孫家人,尤其是孫臺的老妻和長子,湊了過來。
他們看著這張臉,面露恍然。
“李叔!”“李爺爺!”
……
片刻之後。
李常笑一面逗弄著孫河,一面解釋來意。
事關孫家人,他沒打算隱瞞,連帶著將武陵侯意圖謀反的事情也說了。
聽罷,在場的人臉色齊齊變化。
事關身家性命,無人能平淡待之。
孫臺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回過神來。
他自幼跟在孫仁旁,也見過一些世面,定力稍好些。
知道李常笑不遠千里趕來,或許早有對策。
比起胡思亂想,不如請教李叔。
於是孫臺再躬身,語氣恭敬,“還請李叔指點,孫臺聽憑吩咐。”
見狀,李常笑的眼底閃過一抹詫異。
好小子,不愧是孫仁的種。
腦袋轉得挺快。
他點點頭,並沒有拒絕。
畢竟腦子裡確實早有腹稿。
“眼下天災不絕,災荒遍野。縱然朝廷竭力賑災,也不見得能改易乾坤。”
“一旦陛下有恙,朝廷定然亂起。屆時,汝父身處亂世旋渦,恐未能顧及。”
“吾的意見,是舉族遷至會稽。會稽偏遠,可免受亂世紛擾。”
聞言,孫臺陷入思索,面上有些掙扎。
畢竟是舉族搬遷的大事。
一個不慎,那就是身死異鄉,褻瀆先人。
李常笑靜靜看著他,一言不發。
可心裡卻是存了其他想法。
“同樣姓孫,由不得我朝那個方向靠。”
半晌。
孫臺終於開口,顯得有些堅定。
“李叔,我等今夜就動身。”
“好,汝父那邊,吾會代為照看。倘若事不可為……便好好延續他的血脈吧”
“多謝李叔。”
孫臺低下頭,眼底的失落一閃而過,很快又振作起來。
“對了,既然都喊叔,臨別時再贈你一物,”
說罷,李常笑從懷裡取出一頁書冊,遞了過去。
孫臺小心接過,本以為是什麼《醫術大典》,結果發現是一本《船經》。
“李叔,這是……”
“好好琢磨,倘若學有所成,發展成一方豪族綽綽有餘。”
“……”
……
當夜,孫臺一家人,乘著馬車走開。
得益於崔道的厚贈,他們身上的金銀細軟充足,倒是不需要擔心。
昔年孫仁走南闖北,留下不少人脈。
沿途的安全,也是有保障的。
送走他們,李常笑走出府邸,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原地盤坐。
月光灑落大地,烏壓壓的黑雲翻湧。
整座八嶺山都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