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定四年,十月。
灼灼歲序,恰似晨露。
郡主府。
外頭忽然傳來敲鑼打鼓聲,大抵是哪家的公子要迎娶新婦了。
十里紅妝,大紅燈籠開路,馬車從街頭派到街尾,沿途一路吹吹打打,就連滿城的大樹上都掛著紅色綢帶。
場面之宏大,快趕上丹陽出嫁那時了。
聽到動靜,丹陽提出要去看看。
可她實在太虛弱了,李常笑不敢任她太折騰。
最後,乾脆各退一步。
在院中擺著搖椅,聽賞高牆之外的響聲,就當滿足想要看熱鬧的願望。
不知過了多久。
迎親的儀仗走了,枝頭的紅綢帶在風中飄動,還有淺淺的楓葉低垂。
丹陽閉著眼,好像還沒從方才的如夢紅妝裡回過神來。
她又想起王陵了。
那個嘴上說著要白頭偕老的傢伙,不等她就先走了。
黃泉路幽冷,願斯人常在。
……
半月後。
咸陽城中的紅楓林徹底盛放。
斜陽照耀,微風拂過,紅楓如潮湧動,又好似跳動的火苗,繪成了一幅絢爛的圖景。
只是,朝堂的爭鬥也有了結果。
蕭王李孝源落入下風,廷尉馮緩成了新一任的丞相。
郡主府。
丹陽的生機愈發微弱。
李常笑知道將要發生什麼,這幾日一刻都未曾離開。
往日的恣意翩躚蕩然無存,有的只是揮之不散的無力與失意。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丹陽離他越來越遠。
在一個平淡的黃昏。
丹陽安然離世。
沒有什麼迴光返照,因為她沒有需要交代的了,犯不著吃這種苦頭。
李常笑靠在床頭,還講著從前說與丹陽的故事。
“從前有個太乙真仙,他的洞府裡有一盞神燈……”
許久之後,李常笑回過神,面前的丹陽恬淡平靜,彷彿睡過去了一般。
可他清楚,自家丫頭再也不會回來了。
“丫頭,故事就到這。”
……
嘉定四年,十二月。
李常笑收拾好行囊,出了咸陽城。
臨行前,他看了一眼這座宏偉的城池。
從這一刻起,再沒有什麼能夠留住他了。
下一站,不知何處是歸途。
想到在終南山住了那麼些年,就當已經體驗了南方的繁華。
照這麼看,還有塞北的荒涼需得去體驗。
李常笑想了想,決定就這麼辦。
……
嘉定五年,三月。
這日,有太監前往各府,是嘉定帝要召見群臣。
朝臣都很驚訝,不知陛下今日為何。
畢竟,哪怕馮緩封相這樣的大事都沒能驚動嘉定帝出面。
當見到嘉定帝的那一刻,答案終於揭曉。
往日威風八面的嘉定帝,如今骨瘦如柴,氣息萎靡,俱是一派油燈枯盡的模樣。
一時間,群臣譁然。
所有人都清楚,大秦能有如今的穩定,均是維繫於嘉定帝一人。
他要是出了問題,只怕勉強支撐的朝廷立刻就會陷入覆滅之險。
嘉定帝沒有給臣子思考的時間,而是讓太監將事先草擬的聖旨取出。
其中的內容更是叫人吃驚。
這是一份傳位詔書。
傳位之人不是嘉定帝諸子,同樣也不是在場的蕭王等宗室。
而是——魯王李墨,經營西北三郡的那個魯王。
嘉定帝的選擇,卻讓臣子們難以接受。
傳位之事尚在意料之中,可依據他們的設想,幼主登基才是最穩妥的做法,足以維持當前局面,對宗室和朝臣來講都是好事。
真要按照嘉定帝的詔書,讓魯王繼承大統,只怕他們這些在場的有大半都活不到明年。
或是生死的驅使,或是因為嘉定帝幾近彌留。
宗室和臣子們的腦中不假思索地生起了抗旨的念頭。
禮貌點講,那該喚作矯詔。
畢竟,眼下大秦的主人是誰,那還真的未必。
只要聖旨走不出宮門,那就算不得聖旨。
在這一刻,本還勢同水火的宗室和朝臣,為了不讓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