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眾人都坐下後,天命帝卻沒有下令開宴。
李常笑轉頭看向商博等老將,發現他們的目光清一色轉向殿外,似是在等待什麼。
他還注意到,在商博的上首還單獨空了一個座位。
絕不是宮人出現紕漏。
到底是誰,位份竟然比商博這個勝軍之帥還要高。
大太監福順的尖聲,替他解答了這個問題。
“武安侯到!”
此話剛出,偌大的宮殿霎時間就安靜了下來,連空氣也凝固住了。
武安侯,白漠生。
李常笑眼睛一亮,沒想到竟然在這能遇見他。
懷揣著期待,李常笑也轉過頭,望向大門。
緊接著,一道人影便出現了他的視野中,並且牢牢烙在腦海裡。
那是一個身高約六尺,眉發全白的老人。
麻布制的短襦,乾瘦的身形,倒像是個在田間躬耕的老農。
若要說有什麼出奇的,便是那一雙眼睛。
眼睛邊角佈滿了大小的褶子,眼神中卻沒有日暮的渾濁,隱隱還匯聚著精光。
步子穩健,呼吸協調,實在看不出這是個年過耄耋的老人。
不對,李常笑很快駁回了這個想法。
他已故的師尊裴季也是這樣的,年過九十依舊生龍活虎。
大抵是勾起了回憶,李常笑的眼底閃過了一抹悲愴,很快隱了去。
這時,他感覺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再回過神,這才發現白漠生正目光炯炯地盯著他。
李常笑尷尬地還以微笑,當眾走神的確是失禮了,若是白漠生有氣,他也能理解。
白漠生沒說什麼,移開了目光,走到了殿前,行了一禮。
“臣白漠生,參見陛下。”
“武安侯無需多禮,且就座吧。”
天命帝親自起身,福順公公立刻領會意思,走到白漠生身前替他領路。
福順很通透,他只是引路,卻沒有要攙扶的意思。
白漠生這種宿將,即便是老了,那骨頭也是硬的。
若是真將他們當做尋常老人,那才是真的輕怠了。
福順的識趣顯然令白漠生滿意了。
他步子穩健地走到自己的位置,盤腿坐下了,頗為幹練。
既沒有拿捏身份拖泥帶水,也不至於令人覺得魯莽唐突,契合了一個“中”字。
也許上了年紀的人,是真的摸索到了行事的章法,一舉一動極盡自然。
待他坐定後,天命帝宣佈開宴。
說來也巧,天命帝剛剛說完這句話,大殿外便“嘩啦”下起了雨。
君臣頓時一喜。
立冬最忌無雨,所謂“重陽無雨立冬晴,立冬無雨一冬晴。”
這是大大的祥瑞!
天命帝龍顏大悅。
“朕還道今歲未曾行迎冬之禮,恐先人怪罪。今日這及時雨,可真叫人舒心吶!”
“陛下英明。”
“來人,傳朕旨意。即日起凡鰥寡孤獨廢疾者,可於少府領銀二兩,帛一匹,今日朕便與民同樂。”
下首的官員紛紛稱讚聖皇仁德。
畢竟天命帝掏的是自己的錢袋子,並未取國庫之財。
憑這一道旨意,便有數百萬兩白銀要花出去。
此外,天命帝還給大秦的官吏發了冬衣,這也是禮法的一部分。
宴席之始,是例行封賞。
早在大軍凱旋之前,天命帝就派人與戶部接洽過。
商博有功,封作了“華陰候”,華陰是此戰秦軍駐地,以“華陰”為號,表作嘉獎。
王猛被封為“櫟陽伯”,嘉獎其攻破繁龐城的功勞。
王家老家主王言之有個“忠勇侯”的爵位,如今兒子又得封“櫟陽伯”,一門出了一個伯爵和一個侯爵,在大秦勳貴中一時風頭無二。
李常笑也有封賞。
可他已經是郡王爵了,再往上就是親王爵,那可是皇子的待遇,以他的功勞顯然不夠。
好歹是皇家此次出戰的門面,天命帝沒有虧待他,加封了三千食邑。
李常笑本來就享五千食邑,現在一舉達到八千食邑,距離親王的一萬食邑也差得不多了。
他謝了恩,便要回到座席。
這時,李常笑察覺到白漠生一直在看著他。
他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