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過來……當年,當世第一神醫辛回春前來看過,曾經說過:此乃是心病。她已經將自己心門徹底緊閉……只要她自己不想醒來,她可以一直這樣睡到地老天荒……”
老夫人霍然回過頭來,滿眼是淚,神情激動,厲聲喝道:“可她就沒有想過,她就這樣死氣沉沉的躺著,我這個當孃的怎麼辦……我這顆心每天都在刀山上滾!每夜都在油鍋裡炸啊!兩個兒子含恨歸天,唯一的小兒子還小,她撒手不管;公婆面前,不盡孝道;生身之母,同胞骨肉,每時每刻都在揪心……難道!難道這世上沒了君無悔,天就塌了不成?!為什麼,她就不能堅強一點,爭氣一點?!”
說到最後,老夫人早已是語不成聲,卻還是嘶啞著嗓子道:“為了報這個大仇,我們東方世家前前後後決戰天下,殺戮江湖,縱橫大陸,前仆後繼;劍下亡魂超愈萬人;所謂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而我們的子弟,一個個濺血橫屍,多少好兒郎就這樣一去不回!有的暴屍荒野,有的屍骨無存……連……連先夫的兩個兄弟,也在那一場大戰中與蕭家六名神玄同歸於盡!這些……難道就不是血脈親情嗎?這些,難道就不是骨肉情誼嗎?這些,……這無窮無盡的鮮血,在她心裡,難道還比不上一個君無悔嗎?!”
老夫人聲音厲烈,眼淚卻隨著鏗鏘的話語隨同飄落……淚雨紛飛!
“可這個一根筋的丫頭!這個混賬丫頭……她……她她……竟然選擇了這麼一條不歸之路……讓無數人的努力與犧牲,都變得全無意義……”老夫人泣不成聲:“而且……沒日沒夜,都在折磨著我這把老骨頭……問心啊……你能問自己的情心,可你怎地不問問你自己的孝心!你好狠的心啊……問心……”
“或許……在母親的心裡……父親就是她的整片天……就已經是全部內容……父親沒了,天也就塌了,一切也都消逝了……”君莫邪嘶啞著嗓子,道:“用情至深……本就是生死相許,陰陽不離!姥姥,您也是女人,您應該理解……這種感受……”
“正因為我理解!我才難受!”老夫人暴怒起來,淚水縱橫:“她就這麼躺著,又有什麼用?我……我……我無數次的想要……一劍刺下去,替她解脫這無盡苦海,成全了她相隨於地下的心願,但我……但我……這是我的女兒,親生女兒……從小一把屎一把尿的養大,捧在手裡怕掉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她……她就是我的心、就是我的肝啊!……我如何能下的去手?怎麼能夠下得了手啊!哪怕就是這麼想一想,心裡也頓時就疼得倒海翻江!但,不下手,她……她要熬到什麼時候才算是個頭?!什麼時候才算是個頭啊!!!”
所有人靜默不語,東方問情三人都低著頭,眼圈紅紅的,淚光閃爍。
“所幸……這段時間裡,一直維持她生命的玲瓏寶樹已經耗盡了所有元氣,已經開始慢慢枯萎……她……也該去了……你現在來,總算還能見她一面……還能送她最後一程……也算是……有後人送上路了……!”
老夫人無力的跌坐下去,兩眼無神,白髮蕭然,突然間似乎全身的精氣神都消失了一般……似乎隨著剛才那陣大怒的咆哮,連生命力也發洩了出去……
“母親……小妹的性格您何嘗不瞭解,從來就是這麼熾熱,就是這麼專注,您比任何人知道,何苦如此?”
東方問刀抹著眼淚,道:“生生死死,只愛一人……母親,小妹的性格,跟您是何等相像……當年父親早亡,您老人家不也是欲要撇下我們兄妹四個撒手而去嗎?那時候……小妹才只得三歲,我們沒日沒夜的陪著您,伴著您……就是怕……怕您突然……走了……丟下我們;可就是這樣,您也偷偷的好幾次尋短見……我們那時候都嚇懵了啊……”
老夫人一聲長嘆,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麼,蒼老的臉上慢慢地泛起了幾分溫柔的微笑,喃喃道:“這不同的……不同的……你們的父親,何等英雄豪邁,英武蓋世,頂天立地,乃是世間第一等的大好男兒!……那君無悔小子……又豈能跟你父親相比?!”
“君無悔自然是不能與父親相提並論的,可是在小妹心裡……無悔妹婿,與您心中的父親,那時一樣一樣的啊……”東方問劍淚水嘩嘩掉了下來:“小妹這些年……已經苦的夠了……她雖然一直睡著,可我們應該想得到;她的心,卻是始終泡在黃連水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