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一聲清亮的響聲滑坡了寂靜的夜空,他們心有靈犀般地同時動手,兩柄劍在空中相碰,發出裂帛之音。
然而楚鳳並未佩劍。若有旁觀者便知道楚鳳終是略勝一籌,因為那七人中有一人臉色慘白,手中的劍已然不在了——顯然是到了楚鳳的手中——先出手時,用快得無與倫比的身法,在七人還未反應過來之前便奪下了一柄劍。
既然都出了手就沒有停下來的理由了,七柄劍不斷在空中碰撞,發出悅耳的聲音,在空曠的雪地裡無比嘹亮。
只見其中始終有一道特別亮的光弧,閃爍著如水的月光。
“當”的一聲,一道劍光劃過,在空中畫出一條優美的弧度,遠遠地插進了雪中,兀自震顫著。又是一道……連續畫了六道弧,六柄劍分別插落在雪地裡,第一柄的顫動猶自未絕。
四周恢復了初始的安靜,安靜得令人心灰意冷。
這一次是七個人先動手,七點寒光齊閃,竟是對準了他們自己的心房!
又是一聲長響,七把匕首齊齊飛上了夜空……
由始至終,楚鳳似乎沒有動過,只有他手中的劍在微微顫抖。
七人面如死灰,對視了一眼,默默離開了。楚鳳知道他們是不會回來了,於是走到那女子身前。
她一動不動地伏在雪中,似乎是凍昏了。楚鳳俯下身正準備抱起她,卻看見了那塊紗布下兩道兇光一閃,想避開已是來不及了,因為一把雪亮的匕首正抵在了他的左胸。
然而那隻握著兇器的纖手停住了,楚鳳在她伸出匕首的一剎那把住了她的脈門。他明白了自己一開始就犯的錯誤:那馬車中聽到的微弱呼救聲,“微弱”得透過兩匹馬的蹄聲,車輪的滾動聲而清晰傳入他耳中的聲音。那女子唯恐楚鳳聽不見,卻因此露出了馬腳。
兩人就這樣僵持住了。
又是一陣馬蹄聲。
楚鳳甚至能想象到那人揚著馬鞭疾馳而來的樣子,卻不能回頭去看。來人越奔越近,幾乎能聽到他的呼吸聲了。身下的女子卻忽然眼波一轉,顯出很溫柔的光。雖然看不見她的表情,楚鳳清楚地知道,她此刻必定在微笑著。
“嗤”的一聲,一件東西從楚鳳頸項邊擦過,正中那女子的眉心。
她沒有躲避,楚鳳知道她並沒有收回微笑。一瞬間,莫名的悲哀漫過心田。
然而當他回過頭時,欣喜便將這悲哀排擠到九霄雲外去了——月光下,馬上的人在微笑地看著他,眼光卻是複雜的。但當時的楚鳳根本沒有注意到,只是放開了那女子尚還溫熱的腕,迎了上去。
“蕭大哥!”“賢弟!”兩人幾乎同時喊出聲來。
“籲……”蕭葉楓下了馬,楚鳳也掀開馬車簾子走了出來。皎潔的月光灑在街上,楚鳳縮了縮脖子,抬頭只見門楣上歪歪斜斜掛著塊舊木招牌,上面是碗口大的四個漆字:“福□客棧”,掉了漆的字都難以辨認了。
客棧已是打了烊,裡面隱隱透出些許燈光來。蕭葉楓卻徑自把馬拴到了門前的柱子上,只聽得“吱呀”一聲,客棧門開啟了。
一個膚色黝黑的瘦老頭兒走出來應門。他眯著眼睛:“兩位客官,請進請進!”滿是皺紋的臉笑成了一朵菊花。楚鳳和蕭葉楓踏了進去。
“楚賢弟,這一路天寒,喝杯小酒暖和一下身子吧。”蕭葉楓提議道。
楚鳳間四周空蕩蕩的沒有其他客人,剛想婉言謝絕,瘦老頭兒已歡叫道:“好嘞,客官稍等!”當即步履輕快地進去了。便也不好意思再回絕。
不一會兒,端上來一壺溫熱的酒,幾碟下酒小菜。
楚鳳不太喝酒,但酒量不差。這幾日的經歷實在太奇怪了,在天山走散了的兩人又在荒郊野外中重逢,大喜大悲的情愫有些難以抑制了,又說起從絕地死裡逃生,於是不知不覺間多飲了那麼幾杯。蕭葉楓卻自小在江湖上闖蕩,見得人多了,腹中的酒自然也就多了。但他今日的行徑實在有些古怪,一開始還微笑著慢慢飲,幾杯過後忽而仰天長嘯,忽而低頭不語。杯中酒卻是幹了又滿,滿了又幹。
他看著楚鳳的酒杯掉在了桌上,殘酒灑了出來。只聽他口中模糊說著“孃親……白伯伯……薔薇……”最後不知所云,終於倒在桌上合上了眼。
蕭葉楓笑了,從低低的笑轉為放肆的大笑,兩行清淚卻從眼角滑落,最後也爬在桌上不動了。
兩個平日裡或心情平和,或幹事老練的少年,在關外的一家小客棧裡,卻都醉倒了。
一切又恢復了寧靜,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