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剛過,梅雨季就來了,眼見著灰濛濛的地磚上蒙著一層水汽,辛嬈坐在屋子裡只覺得連頭髮絲兒都有些潮潮的。
她托腮看著姜梅舉著燻爐在不大的屋子裡轉著圈來回走,不一會屋子就被燻的煙氣縹緲,那是去溼氣的香,聞著倒是不衝。
就聽到姜梅一邊走還一邊嘟囔。
“三個月前相爺才動了怒,將一個想要爬床的下賤胚子逐出府去,這會隔壁府裡又送來一個美人,偏偏相爺出京去了,不能做決定,老夫人還叮嚀著要善待,還得給她備屋子,也不知道這次能住多久呢。”
她說的隔壁府,便是國公府,老夫人便是陸峙的親祖母。因著先帝爺體恤老夫人晚年喪子,不忍心陸峙這個嫡孫遠離她,所以相府賜在了國公府對街,外頭瞧著是不相干的兩條主道長街,中間卻是一道院牆隔開,開了院門,兩府相通著。
又聽姜梅道:“不過聽說這次的美人模樣甚美,老夫人一眼就瞧中了,花了一百兩銀子買的,說是先以丫鬟的身份過來,等相爺見了面,喜歡了,再抬了身份收進房去。”
姜梅自己巴拉巴拉說了一通,也沒聽辛嬈回應她,不由轉過身去瞧。
只見煙霧邈邈中一把團扇扇開了一陣白霧,露出團扇後那張雪瓷般的臉,連這煩人的煙霧都突然間好像仙霧了,襯著辛嬈般般入畫,美得不真實。
姜梅皺了下眉走過去問她:“你聽到我說話了嗎?哪兒來的扇子?”
辛嬈揚了揚睫羽,一雙杏眸宛若沁了水的黑珍珠一瞬不瞬地仰望著姜梅,乖巧地點頭:“聽到了,扇子就在那兒拿的。”
她用扇子指了指一旁的茶几,姜梅哼了哼從她手裡搶走扇子自己扇了起來:“哼,梨夢慣會做好人的!人還沒有做姨娘夫人呢,她就巴結起來了。”
梨夢和姜梅都是大丫鬟。辛嬈知道她和梨夢有過節,兩人素來看不上對方,若是當著面還能故作友好,背地裡自然是沒有好話的,她嘻嘻一笑也不搭話。
姜梅見辛嬈沒跟著她數落梨夢,被氣到了:“難道你就不擔心那美人來了威脅到你的地位?你可是相爺跟前唯一的貼身丫鬟,那美人叫什麼來著……哦,池煙。”
辛嬈一聽果然急地站了起來:“若是這樣我的月俸會少嗎?”
姜梅怕是自己聽錯了瞪了她好一會,最後無語地用團扇打了她一下:“你就只擔心你那點月俸?”
辛嬈很是委屈地嘆口氣:“你是飽漢不知餓漢飢啊,同樣是大丫鬟,你們月俸已經漲到了三十兩,我去年及笄後就沒漲過了,只有十兩!十兩啊!”
一提到這個月俸,辛嬈的心就在滴血,說出去別人也不會相信,作為萬川朝攝政首輔兼吏部尚書陸峙的唯一近身侍婢,月俸居然這麼低!
姜梅心情好了,噗嗤笑出來:“你就沒跟相爺提過漲月俸的事?”
她問的其實是玩笑話,滿朝文武皆知陸峙年紀輕輕卻是個殺伐果斷的主兒,雖是仙姿佚貌卻冷麵冷情的不近人情,怒起來只淡淡一個眼神都能讓武將腿軟的程度。
誰知辛嬈卻點了點頭,又無力地坐了下去:“我問過的,還問相爺能不能給我漲點兒月俸……”
姜梅突然緊張起來:“相爺怎麼說?”
辛嬈想起那時陸峙的淡漠卻不容拒絕的神色,不禁洩了氣:“你知道相爺的性子的了,暼了我一眼,冷冷說了兩個字‘不能’……”
姜梅扯了扯嘴角,算是笑過了,也沒興致再燻屋子了,隨口問道:“相爺何時回京?”
“就這兩天了。”
姜梅嘆了嘆氣起身道:“走吧。”
辛嬈也道:“是要走了,我還得去隔壁國公府裡把人領回來呢!”說話間她嘴角止不住的上揚。
姜梅笑她:“又能領到老夫人的賞銀了,瞧你眼睛裡都快掉金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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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嬈往國公府的清風堂去,才入院子,正中的穿堂內就有丫鬟疾步走了出來,與她互道了好,領著她進去了。
才進堂屋,繞過插屏,走進後園,就瞧見正房大院了,正房正中的楠木椅上坐著一位鬢髮如霜的老夫人,對上辛嬈的眼眸,淡淡而笑。老夫人朝著辛嬈招招手,辛嬈上前請安,老夫人看著她玉軟花柔的模樣,只是單單站著便嫋嫋娉娉,她一時喜歡,又一時可惜。
老夫人含笑拍著辛嬈的手,她偏頭看向身邊的施媽媽:“把人帶上來吧。”
施媽媽應聲去了,辛嬈回頭看去,不一會院子裡走來一位姑娘,只站在階下遙遙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