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捂著自己紅腫的半張臉,倏然嗤笑出聲,目光中滿是諷刺。我心如死灰的呆滯收手,氣息顫抖:“冥頑不靈,來人啊,將她給我打入十八層地獄,我要讓她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奈何見我激動,便也急了眼,命人強行將她給拉扯下去。她臨行前卻是露出了詭異的笑容,“穆淺歌,無論如何,你都已經輸了,我有丈夫,有兒子,還有萬貫家財,而你,什麼都沒有,如今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從他的手中搶回來的,他的死怨不得任何人,只能怪,怪你自己,若是沒有你,也許他就會多活幾年,不會淪落到死無葬身之地的地步。”
穆淺歌,若是沒有你,他會很好……
奈何站在橋上看我,不敢多說一句話,直至我自己緩過神來之後,才扶著欄杆,一步步心灰意冷的走下橋去。
“孟大人……”
或許她說的對,若是沒有我,他便不會死去,若是沒有我,天命便會讓他好好活下去,平平淡淡……
我不曉得我這兩日是如何過來的,只曉得,自打從忘川回來之後,我便恍恍惚惚,不知天地為何物,滿腦子重複的都是他死在我懷中的那一幕,每每想到那些,我都感覺有針紮在我的心口,讓我難以喘息。
聽黑白無常說,人間新開了一家酒樓,引了不少傷心人前去,聽說,酒水能夠解憂。
我打著來人間散心的旗號,不顧閻君那廂的禁令來了人間,捧了酒罈子就在人家的店中喝了整整兩日,依稀記得閻君前日見我的時候那張青黑的臉如同撞牆般的暴躁:“你說說,不就是歷了一場劫麼,就將你給折騰成這模樣?你若是想要嫁人,天上的,地下的,任由你挑選,何苦要苦苦銘記一個凡人。你掌管忘川這麼多年了,難道便不曉得,這人生在世,喝了孟婆湯,便會徹底化為虛無,你即便找到了孟素生,他也未必還是你喜歡的那個人。”
大千世界,變化多端,誰都不曉得,來世是否還是那個人,我垂頭,冷冷道:“正是因為明白,所以不敢奢望,但也要給我些時間,好讓我忘記他……”
閻君本是不願讓我重返人間來著,可迫於無奈,他又沒法子不同意,只好道:“也好,不日你便要前往太清境了,這段時日,你就去人間散散心,放鬆放鬆,傷心事小,若是在太清境出了什麼問題,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我哪裡還有心情同他談及自己的小命,只茫然點頭,裝作我已經聽明白的樣子,一路奔向了人間。
酒樓老闆許是怕我砸了他這解憂酒樓的場子,也不敢攆我走,任由我日夜不分的在酒樓中喝酒,大約是沒有見過我如此能喝酒的女子,只敢在一旁顫顫的抖著嘴角。
我也不明白自己的酒量什麼時候如此好了,恐怕是連老天都不願意讓我忘記他,喝了這樣多,還沒有忘記。
午時酒樓中的客人最多,我爛醉如泥的握著酒盞猛灌,思緒不大清晰的被人握住了手,強行從手中奪過杯盞,我無力的昂起頭,他的輪廓映入我的眼簾,還是那樣的英俊瀟灑,仙骨斐然,我沒去同他奪盃子,也沒有同他耍酒瘋,只是極為安靜的趴在桌子上,不清不楚道:“那日,你問我,關於他的事情,我沒告訴你,其實,我原本,是沒想過要告訴你的,可現在我發現,我錯了,我不該出現在他的生命中,他那樣好的一個人,是我害了他。”
他擰眉,扶住我羸弱的身子,凝然道:“他,是誰?”
我連咳了好幾聲,他抬起手給我輕輕拍著後背,容我緩過一口氣,“他,是素生啊,孟素生,我的夫君……”
他指腹拂過我的眼角,帶走一片冰涼,黯下眸:“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我單手支起額頭,神魂難安,默然臉頰大片冰涼,“我沒醉,真的沒醉,君明,你大約不曉得,喜歡一個人很容易,愛上一個人也很容易,但,若是要徹底忘記他,我做不到……”
他怔了怔,道:“你真的愛他麼?”
我笑:“愛啊,我一直以為,我不愛他,我強迫自己不去對他動情,可我做不到。”
他未再說話,過了一陣才道:“若是想哭,便哭出來吧,哭出來,你會好受些。”
我悶哼了幾聲,又笑又哭,他皺著眉頭便坐在我身側,看著我失態,眼中閃過一縷憐惜。趁我嚎啕大哭之前,將我扯入了懷中,我沒有力氣去掙扎,只安靜的靠在他肩頭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