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木門被重重地推開。
穿著婚服的池穢一臉克妻相,嗓音比夜裡的風還要冷得多。
“怎麼了?”
青年訕訕地摸了摸鼻尖,低下頭,“池先生,毛叔他醒了,執意要出去轉轉,我攔不住他……”
池穢兩眼一黑,心道不妙。
把礙事的裙襬一掀,直接跨過門檻,拔腿就往外跑。
柏寂野慢了半拍,緊隨其後,邊追還不忘提醒他,“禾歲,咱好好走,別掀裙子!”
大紅色的流蘇掛在裙襬兩邊,跑動起來的時候一甩一甩的,搞得池穢更加火大。
他想都沒想,抬手用力扯了扯,再反手一丟。
消停了。
寂靜的夜裡空留柏寂野和青年大眼瞪小眼。
待他們趕到毛叔的屋子前,那裡已經圍滿了村民。
嘰嘰喳喳的聲音在池穢到來的那一刻都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
金兔也在,且一看到池穢,就一如既往地黏上前來。
茫茫夜色之中,金兔的眼睛紅得像要滴血,張口的時候,兩顆門牙格外扎眼。
池穢不動聲色地後退了一步,“發生什麼事了?”
金兔還沒出聲,就有人先替她答了,“剛剛毛叔的屋子鬧出了很大動靜,感覺地板都快要被震塌了。”
池穢:“被什麼東西震的?”
“不清楚,門是鎖著的,沒人敢進去。”
“但光聽那動靜,像是……像是無數只腳踢踢踏踏的聲音。”
“閉嘴!小孩子別亂講話!”
人群中有個上了點年紀的老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而後又跟做賊心虛似的怯怯地睨了池穢一眼。
可柏寂野根本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順勢往下說,“要是無數只人腳踏過,這破木板早就塌了,還輪得上你們說‘快要’?”
“要我說,除非這不是人腳。”
老頭立刻急了,穿過人群,抬手指著柏寂野的鼻子罵,“你算什麼東西?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
或許是看到柏寂野站在人群之外,且和池穢隔了好幾個步子,所以老頭下意識認為對方孤立無援。
因此教訓起來毫不心慈手軟。
怎奈池穢淡然抬眸,“有。”
老頭愣了一下,“什麼?”
“我說,”池穢頓了一下,“這裡有他說話的份。”
老頭側臉鬆弛的面板因為緊繃著的後槽牙而微微鼓起,在聽清池穢的話以後更甚。
但礙於金兔在場,他又不好拂了池穢的面子,只好佯裝無事發生,窘迫地噤了聲。
“去開門。”
柏寂野笑得一臉燦爛,怎麼說他這個“奴才”也算是翻身做了主,可不得好好表現一波。
他看了池穢一眼,在確認對方的意圖之後,轉身走上了木質臺階。
眾目睽睽之下,柏寂野抬腳,稍稍一踹,木門開了。
老頭氣得揚起了眉,差點當場昏厥。
門後的光景模糊不清,只有迎面而來的灰塵糊了柏寂野滿臉。
他伸手,拉了拉懸在半空中的細繩,“咔嚓”一聲,老舊的白熾燈搖搖晃晃地亮了起來。
屋子裡靜得出奇,空氣中隱隱約約瀰漫著一股腐爛發黴的臭味。
和他們第一天來到這個鎮上聞到的味道如出一轍。
甚至有過之而不及。
眾人跟在柏寂野後面進了屋,使得本就狹小低矮的破房子又擠又悶。
外面是客廳,傢俱幾乎沒幾個,就連桌子都泛著黴味。
像是滲透進骨血裡的腐朽汙泥。
柏寂野忽然彎下腰,在木質的地面上捻起一小撮不明物體。
再次站直身子,他轉過身,所有人都看清了他手上的東西。
——一撮黑灰色的動物毛髮。
老頭是第一個變了臉色的人。
然後是金兔。
再是老一輩的村民。
反觀那些稍微年輕點的,幾乎沒有什麼別的多餘的反應。
池穢睞眄過在場的每一個人,貪婪得不願意放過任何一個微小的變化,哪怕是細微末節的反應。
金兔似乎煎熬極了,聲音染上哭腔,“阿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毛叔的房間會出現這種東西?”
池穢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
再往裡走,是一間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