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髮之際,周圍傳來筋骨撕裂的聲音。
常青樹慌張地抬高懷裡的罈子,怪物在見到罈子的第一眼連忙後退,像是受了驚嚇。
常青樹愣住了,池穢也是。
怪物卻突然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臉,然後半蹲下身,蜷縮起來,抱住了自己的頭。
池穢趁機上前,把常青樹抱起來,帶著他逃離了獸群。
身後緊接著響起重物落地的聲音,池穢回頭去看,只見血淋淋的四肢嘩嘩而下,在空氣中劃過一道大紅色的殘影。
四肢砸在地上,最後是血肉模糊的獸頭,兩條髒兮兮的長耳朵耷拉著往下垂,糊滿了血汙和爛泥。
沒有人知道它到底是怎麼死的。
死狀甚至堪比五馬分屍。
柏寂野站在遠處朝他們揮手,“去地下室,怪物怕罈子!”
池穢應了一聲,加快速度。
可他卻覺得莫名心慌,像是遺漏了什麼非常重要的資訊。
聲響停止,身影漸行漸遠,怪物逐漸緩過神來,重新追上幾人的背影。
並沒有池穢想象中的內訌和殘殺。
顯然,面對同伴突如其來的死亡,沒有任何一個怪物懷疑過彼此會是兇手。
它們甚至比人類還要團結。
挑撥離間的戰術就此打住,因為所有人都意識到,這一招放在怪物身上,是行不通的。
地面被震得四分五裂,碎石四濺,露出一道道又長又深的豁口。
柏寂野接過了懷裡的常青樹,扭頭問他,“受傷了沒?”
池穢心不在焉地搖搖頭,“沒有。”
這並不是閒談的時機,柏寂野很快收回目光。
池穢體質不算太差,這會兒卻跑得他腎上激素飆升,腦子瀕臨宕機。
“柏寂野,怪物到底會不會自相殘殺?”
柏寂野喘了口氣,“照目前的情況來看,不會。”
池穢又問,“那為什麼金兔殺死了毛叔?”
柏寂野啞口無言。
池穢也不等他的回答,接著問,“既然變異的村民都是年輕一輩的人,且罈子都位於閣樓之上。”
“也就是說,地下室裡罈子的主人都已經變異,且都是老一輩的村民。”
池穢陡然剎住腳步,站在地下室的入口之處,並不打算繼續向前。
他定定地看著柏寂野的眼睛,啟唇,“那麼為什麼金兔的罈子位於閣樓之上,她卻是年輕人中唯一一個變異的村民?而陳阿雞的罈子就在地下室裡,他卻沒有變異?”
不對,其實他算不上沒有變異,畢竟陳阿雞目前還處於下落不明的狀態,除了那天雷雨之夜,他們便再也沒有見過他。
柏寂野垂下眼睫,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注意到了他們這邊的動靜,劉光強等四人也停了下來。
即使冒著生命危險。
出人意料的是,怪物並沒有再繼續追擊。
在池穢停下步子的瞬間,怪物們也停了。
祁影:“這是怎麼回事?”
池穢還是那副口吻,一如既往得平靜,像一潭掀不起任何波瀾的死水,“它們怕的不是罈子……”
池穢仰起頭,看著高遠的天空,眼前彷彿再一次浮現出那個身影。
此時此刻站在這裡,他甚至分不清自己心中所想的一切到底是什麼。
他頓了一下,接著往下說,“而是筋骨撕裂的聲音。”
“它們害怕再一次回憶起被作為藥引前的痛苦場景。”
祁影猶豫了一會兒,試探性地問,“那個場景……是什麼?”
池穢看向他的眼睛,沒什麼表情,“我猜,是剝皮抽筋。”
“那它們為什麼不再追了?”
這一次,說話的人換成了柏寂野。
“倘若你費盡心思,遍體鱗傷,只為了從一座囚籠裡掙扎逃出,那麼有一天,你再一次站在囚籠之外,你還敢靠近它嗎?”
“靠近它的時候,你會不會再一次回想起從前那段被囚禁著的時光?”
祁影於心不忍地別過臉,沒有再接著往下問了。
夜裡歸於死寂,沒有人走上前推開地下室的木門。
或許是出於私心,他們希望這座充滿罪孽的囚籠永遠不要開放。
柏寂野長長地嘆出一口氣,似乎是認命般給他們指出了通關的道路。
“走吧,去金兔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