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池穢從樓梯間出來,準備去找高沁。
起初沒有選擇報警,主要還是因為沒有什麼針對性強的證據,但他們沒有,不代表高沁也沒有。
像她說的那樣,她籌劃了整整十年,一定收集了很多足以給潘月梅等人定罪的證據,興許是怕潘月梅狗急跳牆,拉著孩子們一起陪葬,所以高沁不敢冒險,一直在尋找天衣無縫的辦法。
她就是過於心軟,不想讓任何一個人受傷,以至於越拖越久,受到傷害的人也越來越多。
所以這次,池穢不僅在逼潘月梅,也在逼高沁。
推門走進辦公室的時候,高沁就坐在那裡,看那動作,應該是在整理資料。
見到池穢來,她放下手裡的活,問,“找我有事?”
池穢:“我想找你幫個忙。”
話音剛落,辦公室的門被人撞開,柏寂野的臉上帶著明顯的慌亂,目光在池穢和高沁兩個人之間來回晃。
“怎麼了?火急火燎的?”高沁疑惑地看著柏寂野。
池穢也感受到了柏寂野身上的不同尋常,但沒待他開口,柏寂野已經走了過來,親暱地把手搭在池穢的肩上,使了點勁兒,帶著某種剋制隱忍的意味。
“沒事,跟他們玩捉迷藏呢,差點被找到了,嚇死我了。”柏寂野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些。
這下池穢不察覺到什麼也很難了。
聞言,高沁似乎鬆了口氣,繼而把話題拋給池穢,“對了,你剛剛要找我幫什麼忙來著?”
池穢遲疑片刻,露出一個很淡的笑,“抽空能找個師傅幫我們宿舍陽臺的電燈修一下嗎?”
高沁半信半疑地盯著兩人,眼神警惕又狡黠,最後所有的複雜情緒都被一個與平日並無差別的笑容收攬起來。
她說:“當然沒問題!”
柏寂野的手驟然鬆了勁兒,緊繃著的後背也是,他只能儘量不要表現出來,隨即道,“那我們就先走了。”
高沁點點頭,“好,我就不送了。”
轉過身,柏寂野臉上的笑意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池穢從未見他有過的戾氣。
等他們走到一個無人的角落裡,柏寂野才鬆開手,沉默地點菸。
池穢沒有動,也沒有流露出嫌棄的神情,只是安靜地等待著。
周圍很靜,只有柏寂野吐煙的輕微呼吸聲,透過白灰色的煙霧,柏寂野看到了池穢的臉。
他把煙掐了,又開啟樓梯間裡的窗,嗓音發啞發顫,“抱歉。”
“你怎麼了?”池穢走上前,毫不猶豫。
望向池穢眼底無比純澈的水光,柏寂野忽然就不忍心掀開那層遮羞布了。
他不知道應該怎樣開口,才能讓池穢不那麼失望。
畢竟,在這之前的兩個副本,甚至是在池穢現實生活中的十多年人生裡,他都沒有這樣信賴過某一個人。
但看著池穢這副期待又執著的模樣,柏寂野依舊做不到無動於衷。
他猶豫良久,從口袋裡摸出僅剩的一顆彩虹糖,字句斟酌,最後緩緩發問,“如果某一天,有人告訴你,先前你對這個副本傾注的一切感情和信任都是沒有意義的,你會怎麼樣?”
此話一出,池穢心裡就有了數。
他一時啞然,不知道該做何反應,乾脆坐在了最後一節臺階上,也不嫌髒。
許久,池穢平靜地伸出手,“煙,還有嗎?”
柏寂野跟著他蹲下,雙手虔誠地捧住他的臉,俯身。
這是一個帶有很濃的菸草氣息的吻。
又苦又澀。
“別抽菸了,我抱抱你。”柏寂野試圖去逗他笑,卻發現此時此刻的自己,連一個虛偽的笑容都擠不出來。
沉默持續了很久很久。
久到池穢終於願意面對系統和他開的所有玩笑。
先是一步一步地設下圈套,當他們自認為自己是孤身一人的時候,再跳出一個絕對完美,絕對善良的人來,博取他們的信任,滲入他們的生活。
然後在所有人最沒有防備的時候,徹底擊垮他們心底最後一道防線。
池穢只在這裡待了六天,懷疑過所有人,卻始終對她深信不疑。
而今面對著那些赤裸裸的真相,他都難以接受到這種程度。
那孩子們呢?
與她朝夕相處,把她當成世界上唯一一抹光亮的孩子們呢?
要怎麼接受?要如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