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喬雨就出事了。
等池穢趕到教室的時候,只看見一屋狼藉,玩具和書籍散了滿地。
“喬雨呢?”
“她不聽話,被馬老師關進禁閉室了。”其中有個孩子怯怯地回答。
池穢看了柏寂野一眼,對方立即心領神會,上前帶路。
剛走到禁閉室門口,裡面就傳來了女童尖利的哭聲,以及女人喋喋不休的謾罵。
禁閉室的門敞開著,但依然很黑,也許是女人的咆哮聲嚇到了喬雨,也許是黑暗的環境之下,孩子本就容易害怕。
此時,池穢看不清裡面的場景,只能聽到喬雨的哭聲越發淒厲。
“馬老師,你在裡面嗎?”他試探性地喚了一聲,試圖打斷這場鬧劇。
結果確實也如他所願。
馬老師手下的動作一頓,直接拽著喬雨的胳膊,把她帶到外面那間儲物室來。
終於,他們看清了喬雨被淚水糊住的臉。
“怎麼了?”柏寂野擰著眉,問。
馬老師訕訕地笑了笑,“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從午休開始,就一直哭鬧個不停……我怕她打擾到其他孩子休息,就把她先帶到這裡來了。”
聽完,池穢覺得蹊蹺,畢竟喬雨不像是那種無理取鬧的孩子,她更不會無緣無故地哭個不停,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原因。
“在午休這段時間裡,喬雨有見過其他人嗎?”
這句話裡的“其他人”,意味十分明顯。
馬老師顯然聽出了什麼,瞬間收起笑臉,嚴肅地說:“沒有,她誰也沒見過!”
話剛說完,一旁被她死死按住肩膀的喬雨就掙扎著撲過來,在馬老師的臉上留下又深又長的抓痕。
馬老師吃痛地把喬雨甩了出去,口中罵罵咧咧地喊了幾句,“小畜生,你敢打我!”
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不知道為什麼,馬老師突然在一時之間卸下全部偽裝,甚至當著池穢和柏寂野的面就準備動手。
池穢連忙去攔,“要不你先去處理傷口吧,這裡交給我們。”
場面僵持良久,馬老師憤憤地瞪了喬雨一眼,走了。
一切都恰如他們所願。
儲物間裡只剩下他們三人。
但這一次,喬雨對他們的防備顯然更重,就連見到柏寂野的時候,也沒有了上次的那種愛屋及烏,短暫依賴。
她沒有動,蜷縮在角落裡,用自己的手臂,努力地抱住自己小小的身軀。
儘管只是徒勞。
因為她的胳膊太小,根本不足以完全圈住自己的下半身。可是在她眼裡,這個地方沒有人願意保護自己,所以她只能自力更生。
徒勞總比放棄來得體面。
池穢在她面前蹲下,拿出紙巾,想要替她擦拭掉臉上的淚痕。
就在他的手即將落在喬雨臉上的瞬間,喬雨猛然起身,攥住池穢的手,然後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重重地咬住他的手腕。
每一下都發了狠勁兒。
像在發洩著自己這麼多天以來,無法述說的委屈。
池穢動了動,試圖把手抽回來。嘗試過後,發現並不奏效,柏寂野剛準備去掰正喬雨的身子,池穢突然阻止了他。
因為他感受到了自己手背上的溼熱。
面前這個,看起來比誰都要兇狠的女孩,渾身都在抖,牙關咬得死死的,卻依舊控制不住顫動。
池穢意識到了,喬雨在哭。
他的心臟跟隨著唇角稍稍一扯,有點疼。一時之間,他竟分不清這些痛感到底是來源於心臟,還是此時被喬雨咬破了,淌著血的手腕。
池穢抬起另一隻手,很輕地摸了摸喬雨的頭,看著她這副模樣,池穢沒由來地聯想起薛霖,甚至是祁影。
手腕上的力道忽然減弱,最後徹底鬆開,隨之響起的,是喬雨徹底崩潰的嚎啕大哭。
她只是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在本來藏不住情緒的年紀裡,她一個人揹負了太多太多。
直到這一刻,池穢才真正意識到,祁影這種性格到底是怎麼形成的。
隱忍得多了,自然就習慣了不爭不搶,乃至包容萬物。
虛掩著的門被人推開,室外的夕陽光線斜射進來,暖融融的,讓人不禁開始期盼著今年的春。
在見到來人的第一眼,喬雨止住了哭聲,匍匐著來到那人腳邊,因為在她眼裡,這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值得她信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