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著杯香檳在視窗靜靜地望著遠處燈紅酒綠的風景,但頭腦中卻在飛快地盤算著。雖說今天的歡慶宴表面上看著喜慶祥和,但我卻能感受到平和之下的暗流洶湧,內心自然也便十分地焦慮不安。那麼多“大人物”濟濟一堂,暗殺隊與地下黨肯定不會白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若是真是叫我不幸猜中,那麼那便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戰鬥,總是逃不了甕中捉鱉的命運。而我更擔心的則是在場的人不免要受到牽連,而曹遇安的身份也可能因此浮出水面。
“不行,一定得想個辦法阻止他們才行!”腦海裡有一個聲音拼命地叫囂起來。我躲在落地窗簾後靜靜地觀察著所有人,最直觀的感受卻是每個人的神情都並不輕鬆,似乎在極力掩飾著什麼。比如坐在鋼琴前的琴師,每支曲子的間隙都要摸一摸自己的口袋,那突出的形狀讓我疑心是不是裝著一把槍;披著皮草戴著鴿子蛋的貴婦怎麼看都有些憂心忡忡,她的眼神一直沒有離開門口的首位;拖著餐盤的侍者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圈,可怎麼看都覺得他的姿態都做都離專業差的太遠;當然最最奇怪的還是正在舞池裡跳舞的那對情侶,就連傻子都看得出他們倆的貌合神離。
我在主動出擊與被動等待之間掙扎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以勞代逸,而我決定率先試探的物件便是那對舞池裡貌合神離的舞伴。我端著酒杯裝模作樣地朝舞池走去,那男舞伴往後退了半步看看撞上我持著酒杯的右手。那紅色的酒順著他的灰色西裝一路蜿蜒滴到了他白色的鞋襪上,那場景真是有些慘不忍睹。
那女舞伴見了先是愣了愣,繼而柳眉倒豎對我高聲斥責道:“你這是怎麼回事,沒事端著杯酒在舞池裡頭亂跑,不是存心要讓人下不來臺嘛!”我掏出手帕裝著要替那男舞伴擦拭汙漬:“對不起啊,您看我這毛毛躁躁的個性真是改不好了。”我一遍一遍地再那男舞伴的後背上反反覆覆地摩挲,卻並沒能如願發現任何武器的蹤跡。
到了後來,那女舞伴顯然是看不下去了,她很不耐煩地伸出手阻止我:“好了好了,不要擦了,反正也擦不乾淨了。真是的,本來挺好的心情都叫你給破壞了。”
我忍住笑意抬起頭,不期然地卻對上了另一雙探究的眼睛。我想,我真是厲害,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那個要找的人。
我走向那個人的一路上,整個人始終沉浸在一籌莫展的情緒裡。我總不能挑明瞭告訴他,喂,我的未婚夫是國際安全組織的特工,他今天身負重要的使命,你可千萬不要破壞他的計劃。我想,要是真的這麼說了,可就真把別人給徹底得罪了。能出現在這兒的人,誰沒點破釜沉舟的勇氣,誰沒個重大的使命,誰又不是為了“驅除韃虜、匡復中國”這樣的雄心偉業才拋家舍業、拋頭顱灑熱血?
所以,我幾乎是立刻換了方向。每一個革命者其實都免不了有些救世主的心態,要不然又哪來捨我其誰的決絕?只要我能夠向他們傳遞出“保證現場秩序便能夠爭取更大的勝利”的訊號,他們就可以暫時放棄暗殺的幾乎。可是,問題來了,我該怎麼讓他相信曹遇安是好人,而我也絕非日本人派來試探他的間諜呢?
沒想到我走到一半,那人卻主動迎了上來。他說話的樣子像是同我十分熟稔,任憑外人看來都是天衣無縫。:“朱小姐,真沒想到您也來了。”
我腦袋一熱,心中卻不由得警鈴大作。這算是怎麼一回事,我可不記得自己見過他,擺明了就是他來套我的話。我咬著牙,敵不動我不動,在弄清楚他的意圖之前我一直保持著僵硬靜止的狀態,只是用銳利的眼神靜靜地覷著他,好叫他原形畢露。
而面前的人卻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好像我這一切的猜忌懷疑都是自己小題大做:“我以為您有話要和我說,希望不是我自作多情。”
我點點頭算是對他的話表示肯定,但接著卻又沉默以對。他仍舊不曾放棄自己的努力:“朱小姐若是有空不妨移步到樓下僻靜之處,那裡人少,正適合交談。”
我心裡腹誹,你這麼老謀深算,我要是跟你走了,八成被吃的連骨頭都不剩了。我搖搖頭:“遇安特意囑咐過我在這裡等他,說是上海灘如今魚龍混雜,我要是輕易走開,他聯絡不上我免不了要著急上火。”
那男子被我拒絕了也就好脾氣地笑了笑:“那麼也行。”他抱著臂肆無忌憚地看著我,那種姿態彷彿就覺得我順理成章地應該把一切都全盤托出。
終於開口問道:“你相不相信他們說的,我未婚夫賣國求榮?”
那男子很坦然也很簡單地答道:“那些無稽之談理他作甚。曹遇安同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