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衣上還殘留著曹遇安的味道,淡淡的古龍水味混合著菸草的香味,讓我沒由來地心頭一跳。我被他教訓了一頓,氣勢上立刻矮了半截。我躡嚅道:“唔,你說你要來的,我就特意來等你。”
曹遇安盯著我看了半晌,我以為他又要又要發火,沒想到他的神情卻一點點軟了下來。他突然上出手來抓住我的手腕:“車裡暖和,先上車吧。”我被他拽得懵懵懂懂地往車邊走,等上了車,被凍得麻木的直覺才一點點恢復過來。我低著頭,故作正經地往手上呵氣。敵不動我不動,可我的思維卻在飛速旋轉著,待會兒曹遇安究竟會說些什麼呢?
過了許久,曹遇安突然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愣了愣:“唔?”
曹遇安假裝滿不在乎,可我一抬頭卻發現他在後視鏡裡認真地看我:“你怎麼就知道蘇誠意是日本人殺了的?雖然流言傳得紛紛揚揚,但大家也都只是揣測,你怎麼就言之鑿鑿地肯定了?”
我以往的脾氣被他如此質疑,肯定是要據理力爭的,可我這一回卻奇蹟般地忍住了,我委屈地吸了吸鼻涕:“曹遇安,我知道你是想保護我。你覺得那些血淋淋的事不讓我知道是為了我好,可我已經長大了,就算我仍舊害怕仍舊脆弱也是時候自己去面對了。”
我抬起頭來望著曹遇安,直到確定他可以清晰地看到我眼裡泫然的淚光,才說道:“你離開了那麼久,卻從來沒問過我經歷過什麼。你總是那樣自信,自信到簡直有些剛愎自用。你以為上海淪陷了,我還是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卻不知道我曾經親手處理過多少潰爛生蛆的傷口又親眼見過被炸的面目全非的陣地。”我吸一口氣,朗聲道:“我已經不是那個天真無知的朱慧然了,你也不是那個養尊處優的曹家四少爺了。我們倆還有可能回到過去麼?”
我話一出口,又有點後悔。卻沒想到曹遇安的反應比我想象中還要激動,他猛地一踩剎車,我整個人差不多都被甩到了前座上。我手忙腳亂地抓住扶手,另一隻手按在撞得生疼的額頭上:“怎麼突然急剎車。”
“飯店到了。”曹遇安的聲音冷冰冰的沒有任何溫度,可是卻殷勤地替我開了車門,又小心翼翼地用手擋著車頂,以防我下車時不小心撞到額頭。我抬起頭來瞧他,卻只能看到他的下巴。他緊緊地抿著唇,只是目不斜視地瞧著前方。
門口的侍應看到他,滿臉堆笑地迎了出來:“曹先生,我們剛還說起您呢,這就把您給盼來了。”他看到我,眼神裡只一個瞬間閃過淡淡的惶惑,臉上的笑容卻一點也沒變:“靠窗的老位子給您留著呢,還是按原樣來?”
曹遇安一直面無表情地沉默著,到了這時才道:“不用那麼麻煩,我們只是吃頓便飯,酒也不用開了。”
我的腦海裡不自覺地浮現出曹遇安和蘇舜卿共進晚餐時的場景,比起風情萬種的蘇佩卿,我應該輸的心服口服才是。
我有口難言,便想著至少吃得他肉痛,也好報了自己的一箭之仇。如今物價飛長,選單上的價錢貴得令人咂舌。我還偏偏點了小龍蝦,心裡的潛臺詞是“讓你得意,結賬的時侯就輪到你肉痛了”。
等待上菜的時間漫長而無聊,曹遇安看了會窗外的景色,忽然回過頭來同我說:“我抽支菸可以麼?”他彬彬有禮的樣子總能讓我的少女心砰砰直跳。
在得到了我的肯定回答以後,他動手為自己點了一支“哈德門”香菸。順著縷縷的煙霧望去,他抽菸的樣子優雅而帥氣,我卻有些迷茫,記憶裡他依稀是不抽菸的才對。他半眯著眼睛,忽然問我:“不是說我不夠關心你麼,不如講講我不在的這些時間你都經歷了什麼?”
他的身上總是帶著灼人的氣息,可一把好嗓子卻如春風一般柔軟。我心裡一暖,介面道:“好啊,可是要從哪裡說起呢?那就從我成為護士的那天說起吧。”我平復下心情,第一次敞開心扉對曹遇安闡述自己的心路歷程,後來我才意識到這同樣也是那麼久以來我第一次認真審視血淋淋的過去。我向來習慣於粉飾太平,可現實卻是太平日子早已一去不復返了。
曹遇安一直很認真地聽我說話,只在我稍作停頓的時侯微微點頭算是對我的回饋。除了與顧作言合作這一節,我幾乎是知無不言。說到動情的時侯,我也不再剋制自己的情感,好幾次都忍不住紅了眼眶。
我說晚了,只覺得這樣安靜的氛圍有些尷尬,便端了杯檸檬水喝著。許是剛才說了太多話,喉嚨便有些沙沙的難受,只能表情猙獰地吞了吞口水。曹遇安毫無預兆地掐滅了手裡的煙,又拿起我面前空了的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