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流淌著悠揚的鋼琴樂聲,不知怎麼我的腦海裡便出現了一個婚禮的場景,新娘穿著一襲華美的婚紗走在紅地毯上,長長的拖尾和同樣長的頭紗一路逶迤。後面的小儐相賣力地拋灑著竹籃裡的花瓣,就像是揚起了一個粉色的夢境。新郎站在紅毯的另一端向我轉過臉來,那熟悉的輪廓曾經無數次出現在我的夢中,曹遇安,我在心裡默唸。
可既然是夢,很快便會像海面上的浮沫一樣消失破滅。下一個瞬間我已經清醒過來,聽話地隨著他到處寒暄。從對方細微的表情裡,其實是可以看出來他們對我是曹遇安的女朋友這件事是既驚訝又好奇的。可是他們很快便把這種情緒掩藏在了笑臉之後,很熱情地同我寒暄。
可我心裡卻覺得十分別扭,曹遇安之前一定沒少帶蘇舜卿出席這種場合,他們想必就算和她不熟也是姐姐打過好多次交道的,如今面對一個突然出現的我,不但可以處變不驚,還可以將撞過去的一切從來就沒有發生過,真是讓人寒心。
在曹遇安的引見之下,我認識了許多上海灘上赫赫有名的人物。這些人物在老百姓的眼裡看起來可以說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塊的人,可私底下,卻是幾十年的交情,甚至還可能是中表親戚、兒女親家,早已經在利益的的戰車上綁作一堆,誰也離不開誰了。我終於發現自己的好記性除了考試以外有了另外的作用,不管是誰,只要有人介紹過,我就能立刻記住對方的臉和名字,還有一切關鍵的要素。更有甚者,這些記憶也不僅僅是短時記憶,即使過了十天半個月,連曹遇安都不記得某個人時,我卻立刻能夠反應出對方的身份。那時候我尚不知道這種能力的用處,卻沒想到不長的時間以後,這種能力卻讓我一時間變得炙手可熱起來。
言歸正傳,這場名流盛宴上我也確實記住了好些人。其中的一些是因為外表和氣度實在太過於鶴立雞群,也有一些是因為真人和傳聞實在差別太大。但比起黃立忍來這些人就都算不了什麼了。傳聞之中聲名狼藉、惡貫滿盈的大漢奸真人瞧著卻沒有一點奸佞險惡的氣息,反倒瞧著像是風流蘊籍的文人。他禮貌地脫帽向我們致意,又很有風度地吻了我的手背。“美麗的小姐,我能請您跳一場舞麼?”,這是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見我猶豫著遲遲不肯接受邀請,黃立忍便聳著肩灑脫地笑了笑,很熟稔地同曹遇安打趣道:“那麼久不見,真是想不到曹先生還是像以前一樣春風得意、盡展風流,全場最吸引人的小姐眼睛裡可就只裝得下你一個人,我們這些人看來就只有作壁上觀的份了。”他的聲音低沉而帶著磁性,聽在耳裡彷彿如沐春風一般溫暖。我一下子有些怔忡,人們總說“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可如今我卻完全無法相信自己的判斷力了。
曹遇安和黃立忍明曉得自己是眾人目光的焦點,看上去人人都忙著應酬交際,實際上卻都在觀察著兩個人的表現。他們不顧眾人好奇的注視,結結實實地給了對方一個熱情的擁抱,那種久別重逢的喜悅真是溢於言表。
我不由得焦慮起來,曹遇安因為和日本人的密切往來,本來的名聲就不大好了,他現在還和黃立忍打得火熱,天知道外面的人又會怎麼傳。這個人真是讓我很得牙癢癢,就算是已經坐實了漢奸之名的人還知道愛惜自己的羽毛,這種公眾場合要麼不出席,要麼就夾緊尾巴小心做人,像曹遇安這麼傻的還真是頭一回見到。
他同黃立忍簡單地交談了幾句,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於是轉過頭來對我說:“我們出去抽支菸,你能自己呆一會麼?”
我想我早已不是第一次被他突然丟下,自然也不是最後一次,於是瀟灑地回答他:“你去吧,我一個人沒問題。”
我瞧見他們倆大步流星地朝著陽臺走去,期間黃立忍遞給曹遇安一支卷裝的物體,似乎是如今黑市上最為緊俏的古巴雪茄。他們兩個很快消失在了我的視線裡。我回過神,不期然地發現,果然原本正專注於忙著社交的人起碼有一半正分神關注著黃立忍和曹遇安的一舉一動。而從他們嚴陣以待的神情和緊張的動作來看,這裡頭的許多人也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看客而已。
他們正在做著相同的事情,可從他們互相防備的身體姿態可以看出,這些人也是分屬於不同甚至敵對的陣營。我想以我的道行,想要弄琴每個人真正代表的派系幾乎是不可能的,倒不如把這些人的反應牢牢地刻在腦子裡,說不定能夠給顧作言提供第一手的情報!
我給自己找準了定位便端了杯果汁就走到角落裡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從安靜的角落看過去,現場的每一個細節都可以盡收眼底。我突然想到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