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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esp;朱載圭湊在她耳畔輕聲道,“其實真的,假的,什麼要緊呢。只要姨母肯在我身上用心,我就聽你的話。”
&esp;&esp;幸而瑛姐兒及時閉眼,眼皮兒傷了,眼珠子沒動。
&esp;&esp;袁宗廷心思縝密,叄言兩語探明瞭朱載圭心裡算計。朱載圭在自己親舅舅跟前倒不遮掩了,笑道,“她也不知是哪裡來的福氣,小姨母這麼疼她!你們總說小姨母疼我,也沒親自給我教唸書寫字,可見一條藤兒哄我呢。我就不信我那些兒不如她了。既這麼著,索性她不在了,小姨母還最疼我。”
&esp;&esp;袁宗廷盯著他,狹眸微眯,“你並非要打殺她,你是打算燙瞎她的眼睛。”朱載圭將眉一皺,“死了舅舅不好處理。舅舅素來疼我,我不好叫舅舅為難。”稚嫩的臉上有種與年齡不符的沉穩和與生俱來的冷漠倨傲。
&esp;&esp;傷了,瞎了,以伺候不當為由,推個丫頭子頂罪便罷了,死了一個公侯家的小姐,恐招來言官考究彈劾。朱載圭顯然衡量過厲害才行事。袁宗廷神色一緩,嘴角甚至勾起一絲笑意。他不怕朱載圭心黑手狠,就怕是個不管不顧的瘋子。史上從來沒見瘋子皇帝威治國政,振耀皇綱的。他若有所思地摸著朱載圭潔白妍麗的小臉,跟善榮孩提時很有幾分相似,不由心就軟了。自家這麼個漂亮孝順孩子,年紀這樣小,又流著善祥和皇爺的血,心腸能壞哪裡去?多半是一時脾性上來了。
&esp;&esp;袁宗廷把他抱在腿上,好脾氣的商議,“到底是你表妹,我不讓她再糾纏你小姨母,圭兒饒了她,嗯?”朱載圭眼前浮現善榮百般憐愛摩挲撫弄袁錦瑛的情景,蹙著眉不吭聲。袁宗廷道,“你小姨母沒吃晚飯,哭了半宿。早起府裡就打發人去請劉太醫了。”朱載圭心尖兒一緊,抿了抿唇,慢慢的道,“不許她住姨母房裡,不許姨母再抱她、親近她。”袁宗廷哈哈大笑,在他額上重重親了一口,“好孩子,聽了我這句話,什麼都依你。”
&esp;&esp;瑛姐兒是袁家長房的小姐,又是顯大奶奶何氏所出,固然金尊玉貴,也確係無辜可人疼。覆巢之下無完卵。若與承載袁氏來日百載富貴榮華的皇五子朱載圭比起來,莫說一個姐兒,便是哥兒,也是輕易可捨去的。不但袁宗廷這樣想,連瑛姐兒父親袁宗顯亦如是。最終以丫鬟大意推倒燭火,燙傷主子,打六十板子攆出去,當日滿屋裡跟從的人革半年銀米了結。爾後擇了吉利日子,兩房宅子築高牆界斷開來。
&esp;&esp;事兒過去兩年多了,善榮猶心有餘悸。朱載圭見她滿臉擔憂,偏她操心的人不是自己,不禁大為光火。他的火氣是斷斷捨不得衝著善榮發的,狠挫著牙根兒笑道,“我有空兒理她呢,只要姨母疼我。”善榮細白小手輕撫在他額角,柔聲道,“還笑呢,怎麼筋都暴起來,就急的這麼著?真真是傻子。我不疼你,我疼誰?你是娘娘的孩子,不獨我,連哥哥心裡最要緊的,就是你。蘊哥兒、茂哥兒、瑛姐兒……通通比不過,連我自己的命也比不過呢。”
&esp;&esp;一句話又把朱載圭說急了,捂住她的嘴輕斥,“好好的說這話,你到底是咒自己還是氣我?”善榮見他急的汗涔涔,鬢髮都溼了,忙抽出帕子替他拭擦,“你彆著急,原是我說的不當心。我不過告訴你心裡的話,往後你也寬慰些。你不自在,難道我就好受了?”
&esp;&esp;短暫心神激盪過後,朱載圭臉色漸漸的沉靜。自己突然來的,料也沒人提前教她,但她從來不是說這樣話的人。朱載圭心中雖然有萬句言語,一個字也不忍逼問在善榮面前。他在鼻子眼裡笑了一聲,慢慢的道,“就是姨母哄我的,我也甘願。況且我也大了,知道輕重,姨母無需多慮。”
&esp;&esp;善榮聽說,半晌無語。他大了,自己也大了。其實只過去兩年,倒象滄海桑田,世事變換了幾輪。她以前懵懵懂懂,何嘗懂得巧言令色討好人,如今卻能面不改色的哄哥哥袁宗廷喜歡,哄外甥朱載圭喜歡。歸根結蒂,不過是她接連受了強迫磋磨,情知反抗、使性子是無用的,還會讓身旁的人受牽連,漸漸的,學會了審時度勢妥協罷了。
&esp;&esp;朱載圭目不轉睛瞅了半天,方說道,“姨母放心罷,我不動她。”這個她顯是指瑛姐兒。
&esp;&esp;終於得了他一句準話,善榮微鬆一口氣兒。未及答話,朱載圭湊在她耳畔輕聲道,“其實真的,假的,什麼要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