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哭了？她停下手上活計，扯來紙巾給我，柔聲道，捨不得你哥了？
&esp;&esp;趙姨晚飯做得太好吃了，我眨眨眼睛，沒頭沒腦地接道，我得出去消消食。想看更多好書就到：po18bs
&esp;&esp;走到花園前的鐵柵門，我同陳年打了個照面。門柱懸著一盞夜燈，照見他臉上酡然。他聚餐回來，聞琅和幾位舊友給他餞行，大約多喝了幾杯。陳年因見到我，便站定在門口。我不理睬，就要錯身越過他，卻不及防被他抓住手腕。陳年低嘆道，陳醉，你還要和我置氣到什麼時候？聲音聽起來不十分醉，可也比尋常顯得矇矓。我看著他，問，去吹吹風，醒醒酒？
&esp;&esp;不知街邊哪家店裡盪出繾綣的藍調，於是這樣的晚風不足以令人清明。我兩隻手插在兜裡，有一腳沒一腳踢著路邊石子。陳年加入我，一道踢了起來。我損他，沒個兵樣。
&esp;&esp;陳年見我頭髮教風裹亂，因而伸手來替我捋，待他弄好，我存心甩了甩，又亂了。陳年有點憂愁，說，我走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esp;&esp;哦，我一點頭，說，我偏不好好照顧自己。
&esp;&esp;總這麼嘴硬，陳年搖一搖我的手，說，你性子放軟些，媽都會少說你兩句，嘴巴比腦子快，不是平白讓自己不痛快？
&esp;&esp;我聳聳眉道，軟話總是有你幫我說的，我沒學會。
&esp;&esp;陳年半晌無言。
&esp;&esp;我們走上一座拱橋，忽有個小男孩踏著腳踏車跌跌沖沖闖過來，陳年拉住我身貼橋欄避讓。我探身看橋下湖水，浮光躍銀，魚嬉斜柳。
&esp;&esp;陳年撿起石子，扔了個水漂，說，陳醉，你以為這個家我最放心不下的是誰。
&esp;&esp;我叼起口腔內壁的軟肉，咬了又咬，問，那在這個家以外呢？
&esp;&esp;陳年說，沒有以外。
&esp;&esp;他這樣理所當然的回答，使我疑心他並沒有聽懂話裡的另一層涵義。
&esp;&esp;陳年，你看清過我望你時的眼睛嗎？也許我的眼神比你看到的晦澀，如果你試圖揣測，可它又再簡單不過。
&esp;&esp;我又問，永遠也沒有以外？
&esp;&esp;我的聲音輕，陳年沒聽清，問，你說什麼？
&esp;&esp;沒什麼，我搖搖頭，倚著橋闌，在心底數他身上那件海魂衫的藍色條紋，直數到最後一條，問，陳年，你初吻還在嗎？
&esp;&esp;陳年拋著手中石塊，預備再扔一回，卻教我的話滯住了，臉上浮出一層茫然。
&esp;&esp;我盯著他，目光漸冷，道，不說話，那就是已經和別人……
&esp;&esp;沒有——陳年否認道，怎麼忽然問這個？
&esp;&esp;我默默地，長長地凝注他。橋邊沒有安夜燈，而月照既不慷慨也不吝嗇，一些白日能看清的這時雖看不清，一些白日不能得見的此刻倒愈發分明。他眼底流溢著天上闇昧的星子，前額的碎髮在夜風裡翩然，實在使我意亂心煩，實在是，銷魂蕩魄。
&esp;&esp;要沉下去了。
&esp;&esp;我貼近他，伸出手，遮住他的眼睛。咫尺之遙，可以看清他下頜那顆與我對稱的小小的痣。腳跟上提，貼上了他的唇。
&esp;&esp;陳年手心的石子脫落，咚一聲，從橋沿上方墜進了湖中。
&esp;&esp;瞧，我們的初吻，現在誰也搶不走了。
&esp;&esp;我放下手，陳年已木在那兒，像臺發生故障的老式電視機，眼裡一場茫茫的雪。
&esp;&esp;喂，我朝他一笑，故作惡劣道，酒醒了嗎？然後調過身往回走，不再看他。
&esp;&esp;夏夜的晚風，好容易就將人吹得醉醺醺的。
&esp;&esp;那天我沒去送他。
&esp;&esp;新兵報道，家屬可以去車站送別。想也知道那場景，煽情得教人難堪。可我像躲陳年似的，一大早就出了門，那時他還在家中。沒有臨行寄言，沒有見他背起行囊，好像就不必意識到離開的事實。自欺欺人。我慢吞吞拖著步子，像一枚遊魂，飄過往日與他同行的街道。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