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媽媽是個喜歡穿綠裙子的女人,但是她的名字卻叫做硃砂,聽上去就像一束躍動的火光,明豔而熱情。
跟所有的孩子一樣,我始終堅信,媽媽是這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她頭髮很長,溫順而光滑,就像絲綢鬆鬆紮成馬尾垂在身後。眸子是淺茶色的,五官、唇色都極淡,彷彿是用炭筆輕輕在白紙上描繪出來的線條,用手指輕輕搓幾下,就會消失掉。
她臉上總是帶著微笑,所以看上去感覺很溫和,是個好相處的人。
事實上,她性格堅韌又倔強,跟長相完全不相符。
據說她在懷我的時候,生了一種病,不能照射陽光。所以只要是出門,她都習慣帶著傘。
她現在手裡拿的那把桃花傘,是爸爸送的,已經用了很多年,但卻它始終跟新的一樣,從不曾退色破掉。
媽媽走過來,同馮瞎子和段先生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最終停在姥姥跟前。
“我回來了。”她暖暖的注視著我們,聲音很輕的說。
我看著她,感覺身上都不那麼熱了。
姥姥一臉愧疚,“對不起,我沒照顧好小魚兒,你看她……”
“這不是您的錯,這麼兩年已經夠辛苦您了,剩下的事就交給我吧。”她彎下腰,單手將我從姥姥懷裡抱出來。
她很瘦,身上幾乎沒有什麼肉,鎖骨頂著我的臉,有種隱約的疼痛。
但是與此同時,我也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滿足。
“乖乖,想媽媽沒有?”
“嗯。”
我將鼻尖貼在她的臉上,輕輕磨蹭。
比起普通人來說,她體溫有些偏低,所以我身體貼上去感覺很舒服。
說起來,我們已經很久沒見過面了,但她始終跟記憶裡一模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但是我已經明顯長大了,賴在她身上,顯得有些可笑。
但是我好想她,她的臉,她的聲音,她的懷抱……真想一輩子呆在她懷裡,再也不離開。
平常在姥姥面前,我總是努力裝出一幅大人的模樣,但是這會兒,我只想做個媽媽懷裡的小寶寶。
姥姥看著她,悄然紅了眼眶,“走,別站在外面了,回屋。餓了吧?媽去給你做飯!”
馮瞎子笑道:“隨便做點就好,別太忙了,又不是外人。”
媽媽說:“馮叔身體還好吧?”
馮瞎子連忙道:“好著呢,我這眼睛現在都能看見東西了。”
進屋坐下後,他又介紹段先生給媽媽,“這是從江城來的段先生,祖籍也是咱們青莞的,這次回來,是想替祖上一位先人遷墳,這幾天暫時住在你們家。”
媽媽微微點頭,目光掠過段先生停在段策身上。
馮瞎子又道:“這位段先生給咱們這裡捐了不少錢建學校,但是指定非要建在東邊那片墳地上。我怕那裡陰氣重,到時候傷了孩子又壞了風水,所以攔著不讓動工。你這次回來趕的巧,好好歇歇,等會也好過去看看……”
“不必了,”媽媽輕聲說:“那裡是鬼王居,別說是建所學校,就是修建佛塔寺廟,都動不了那裡的任何風水。”
馮瞎子鬆了口氣,“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可這位段先生祖上曾經與人有過約定,犧牲後代換了十六代榮華富貴,到這孩子這兒,已經第十七代了。”
媽媽聽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然後同段策道:“你到我跟前來。”
段策依言過去,媽媽又讓他伸出左手。
看了會兒後,媽媽問他,“你是不是睡不好,做相似的噩夢?”
段策一臉驚訝,“你怎麼知道?”
“夢裡它們在追趕你,想要吞噬你,對嗎?”
“是的!”
媽媽把手伸到脖子裡,抓住玉牌吊墜一掙,紅線的結便自行開啟。
那是一塊金鑲玉做的魚化龍佩,一面是刻的是紅色鯉魚,一面是條金色威武的盤龍。
它已經跟著媽媽了很多年,小時候我沒事,就喜歡把玩它,同時聽她講鯉魚躍龍門的故事。
河津一名龍門,水險不通,魚鱉之屬莫能上。江海大魚薄集龍門下數千,不得上,上則為龍也。
媽媽曾說,等我長大後,會把這塊玉牌送給我。
可是現在,她卻把它交到了段策手中,“我把這個玉牌借給你,戴上它,你的身體將不會為夢魘所傷害。如果再遇到什麼東西追趕你,不要害怕,更不要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