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盟軍就要跨過海峽朝此猛攻,以試其鋒。但這種消耗戰,對兩方都造成損失,更糟的則是進攻一方比之防禦一方代價更大。盟軍傷亡增加,士氣下降,盟國之間的摩擦,也在發展,而這總是危險的訊號。這時在義大利,除了被反法西斯的義大利人軟禁起來的墨索里尼,馬克·克拉克中將要算是最不得人心的人。他把轟炸蒙特卡西諾的責任歸咎於紐西蘭伯納德·弗賴伯將軍,後者是享有盛譽的英雄。這種做法,說得再好,無非也是不體面地推諉責任,而且在當時,看來轟炸在軍事上還是必要的。
安齊奧的盟軍亟待解救,而盟軍統帥部只想到一個辦法,就是向羅馬大舉進軍。1944年6月4日下午7時半,克拉克親率先頭部隊,指揮美國第五集團軍一些部隊,開進這座不朽名城的威尼斯廣場。人們以鮮花、歡呼、狂吻和紅酒來歡迎勝利者,使他應接不暇。面對這種場面,任何戰將都難免感到揚揚得意,可是克拉克不知道適可而止。第二天,他把軍團級司令官們都召來開會,原來克拉克是要他們在記者招待會上充當配角。在攝影記者的要求下,克拉克擺出各種威武的姿態,照了又照,使他手下的美國和盟國將軍們都為之汗顏,甚至有些隨軍記者也羞紅了臉。可是克拉克一概視若無睹,反而準備發表簡短講話。“今天”,他開始說,“對第五集團軍說來,是個盛大的日子。”
記者們面面相覷。第五集團軍!那麼第八集團軍呢?英國記者頗為氣憤,相互嘀咕,第八集團軍不是從開羅一步一步地打到羅馬麼?還有波蘭人的部隊呢,其他國家的部隊呢?埃裡克·塞瓦賴德認為還不止這樣:難道對希特勒的每次勝利,不就是歐洲被奴役民眾的勝利,不就是在納粹殺人工廠裡等候屠戮的猶太人的勝利?不就是在這戰爭的絞肉機中已經做出巨大犧牲而且仍在忍受折磨的人們的勝利?可是克拉克並不這樣看。他充分滿足攝影記者和新聞記者的需要,並且廣開通訊電路,務使新聞圖片和稿件在第二天早晨都能到達報館編輯手裡。一切都如期到了,可是克拉克倒黴。原來第二天是1944年6月6日,是盟軍在諾曼底開始登陸的日子。
※※※
在樸次茅斯船塢正北,有座富麗堂皇的英格蘭宅第名為索思維克公館。公館附近榛樹林裡,有一部陳舊的拖車,其特殊陳設中,包括一架紅色的電話機,是專供同華盛頓直接通話的變頻率保密電話;還有一架直通唐寧街10號電話機則是綠色的。就在這拖車裡,在歷史上規模最大的兩棲攻勢發起前風雨交加的一週中某一時刻,這時已佩帶四顆將星的德懷特·艾森豪威爾在那裡草擬了兩份電報。第一份電報是準備部隊在諾曼底登陸成功時祝賀用的。這個早已成為著名的文獻(《你們即將開始從事‘聖戰’》)。另一份則是準備萬一重演敦刻爾克撤退時,交給報界發表的公告:
『我軍在瑟堡-阿弗爾地區登陸,未能取得適當立足點,我已下令撤回部隊。我決定在此時此地進攻,是根據我們掌握的最可靠的情報做出的。陸、海、空三軍都曾恪盡職守,英勇奮戰。如有任何缺點錯誤,全由我個人負責。』
歷史事件發生既久,人們就會認為這種發展似乎是勢所必然的。我們回憶歐洲登陸時,總以為在法國的德軍已是窮途末路——艾森豪威爾大軍雲集,供應源源不絕,海峽上又有英美龐大艦隊掩護,空軍機群在上空盤旋,這場聖戰早已穩操勝券了。甚至瞭解當時情況的人事後也免不了這種怪誕想法;蒙哥馬利後來寫道:“這場戰役完全是按照進攻前各項部署進行的。”實際上並非如此。
人們說了很多天氣惡劣的話,說是如何影響登陸作戰。其實這倒是天賜之便。正是因為天氣壞,所以戰鬥打響時,主要的德軍將領都不在司令部裡。希特勒最有才幹的元帥隆美爾那天休假,去烏爾姆慶祝他妻子的誕辰。本來德軍有十個高度機動的裝甲師,可以把入侵的軍隊趕下英吉利海峽,但登陸那天,只有一個裝甲師投入戰鬥。雖只是一個師,它也在卡昂衝破了英軍戰線,一直推進到海邊。當然這股力量太小,要是十個裝甲師中有三個投入諾曼底戰役,“盟軍的立足點來不及連成一片,鞏固下來,就會被趕下海去。”這是英國著名軍事戰略家利德爾·哈特在他書裡說的。
如果隆美爾不是對妻子這樣一往情深,他本來會留在法國,盟軍也可能被消滅掉。當然,這位元帥也得先向希特勒電話請示,但元首本來就主張對越過海峽來攻的部隊,應該拒之於海岸之外;而且他認為:這就使羅斯福不能重新當選,於是羅斯福就算“幸運”,也“會在什麼牢獄裡了卻此生”。說來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