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
順國公府上下白綢未撤。
明明是豔陽天,可四處見蕭索。
主院下人戰戰兢兢,不敢喧譁。
躺在榻上的順國公夫人,身子朝牆側,人消減了不少,脖間的淤青勒痕刺眼。
說話的是一旁順國公夫人的孃家嫂嫂。
“婆母為歸之的事哭了又哭,眼下她最放下不下的是你了。”
“你的事我們還瞞著,就怕她老人家傷懷。得知我今兒要來,她也要一道。可人上了年紀,身子骨不勝先前,你如今這般也不好讓她見,我和你兄長勸了又勸。”
順國公夫人沒有反應。
她是驚豔上京的寧國侯嫡女,端莊嫻熟,恪守規劃,一生受盡外人追捧羨慕。
雖被退過一次婚,卻不曾淪為笑柄。
她轉頭照樣風光無量,在先帝賜婚以及魏家求娶後嫁入了順國公府。
一年後,又生下魏昭。
丈夫文采斐然,對她關懷備至,從,成親過年潔身自好,沒有通房,未設小妾。
兒子又出色。從國子監到軍營,每一步走的又快又穩。
上京城內的婦人,誰有她命好啊。
可眼下,她如一朵枯敗的花。
悲涼又無望。
孃家嫂嫂:“萬萬不能再想不開了。偌大的順國公府,還得你撐著。”
順國公夫人依舊未語。
婦人見她沒聽見去,實在無法,只好輕著腳步退出房門。
外頭等候多時,不苟言笑飯中年男子在她走近,低聲問。
“勸的如何了?”
婦人徹底繃不住,搖了搖頭,又用帕子擦了擦淚,嗓音帶著哭腔:“你妹子什麼脾氣你不知?鑽死衚衕裡了。這種事怎麼勸?歸之這孩子……是咱家最有出息的孩子了。我這個當舅母的尚且輾轉反側難眠,何況她那個當母親的。”
屋內,順國公夫人不想說話,就連呼吸都是疼的。
她昨兒夢到了順國公,竟還是年輕時候的模樣。
一襲白衫,面如冠玉。
說來也可笑。這還是魏封行死後頭一回入她的夢。從來沒對她紅眼的丈夫卻用格外疏離的眼神看著她。
他說。
“你怎麼沒照顧好歸之?”
“素嬋,你捫心自問,你是位好母親嗎?”
她是嗎?
應該不是的。
她對魏昭的要求太高了。
事事嚴苛。
別的母親在孩子下學堂回來,一定早就在家門口翹首以盼了。
——餓了嗎?娘讓廚房那邊做了你是愛的點心,先墊上一墊。
可她呢。
最重規矩和儀態。
在魏昭初初啟蒙時,便待在屋裡,等著小廝把他抱過來請安。
她也只會問。
——今日在學堂表現如何?夫子教的可有記下,回頭娘要查的。
那時的魏昭小小一團,走路都不太穩,卻能拱手向她請安。
然後……到底小孩子心性。
貼近她。
軟軟的喊一句。
“阿孃。”
他很小聲很小聲道。
“蕭懷言今日剛去就哭鬧著要回家。他爹孃就把他帶回去了,還告了十日的假。”
“我……”
他小心翼翼看母親臉色。
“我也不想去。”
順國公夫人只說了兩個字:“不可。”
得到了答案,小魏昭眼裡閃過黯然,眼裡閃著淚花,吸了吸鼻子。
“歸之知道了。”
再後來,魏昭八歲那年從學堂改去了國子監。
順國公夫人偶得風寒,魏昭立在榻前伺候。
“不去國子監了?”
魏昭:“我想陪著阿孃。”
順國公夫人說話嗓音都格外啞。
“別犯懶症,我這裡有婆子有下人,何須你守著?”
順國公剛從外頭端著藥進來,一聽這話,便開始頭疼。
“孩子是孝順心疼你,這是做甚?”
“學業固然重要,可也不差這一日兩日。別說一日不去,便是這個月不去,他照樣月考拿魁首。”
“我都允了,夫子那邊已讓人去回了話。”
順國公夫人卻看著魏昭。
“歸之,你這個年紀該做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