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
暮色四合,依稀能聽見遠處街道傳來的梆梆打更聲。
宮城肅穆,儲君吐血病重。
東宮伺候的宮奴膽顫心驚,小心伺候,生怕出了差池,那可是要掉腦袋。
眾太醫全跪落在地。
應乾帝坐在榻前,怒不可遏。手裡的茶盞砸了過去。
他倏然起身:“一群廢物!”
“太子若有個好歹,朕唯你們是問!”
年邁的太醫被砸了個正著。
滾燙的茶水四濺,碎片也落了一地。
太醫卻顧及不了別的,顫顫巍巍:“聖上息怒。”
應乾帝如何息?
他面色陰沉,壓迫感十足。
就在這時,榻上傳來太子應翊的咳嗽聲。
“父皇。”
“是兒臣身子不爭氣。”
“諸位太醫已是盡心。”
儲君身體雖孱弱,可和應乾帝一樣,有仁德的名聲。
他既求情,應乾帝眸色沉沉揮手。
眾太醫如臨大赦,忙急急退下。
一旁久不言語的應殷上前。
“皇兄寬心,父皇已下聖旨去澤縣,估摸著時日也該到了,姓葛的軍醫醫術精湛,有他在,皇兄自會無事。”
皇室之間,兄弟相殘的事層出不窮。
可在外人眼裡,太子和五皇子除了少時有過爭執外,很是兄友弟恭。
嗯,那些爭執,都是魏昭點撥離間造成的。
至於兄友弟恭……
不過都是裝的。
這兩個都不是好貨色。
應翊面色蒼白,常年吃藥眸色憂鬱,身上的藥味明顯,似風雪中搖曳即將被打落的枯枝。
他周身氣度溫和。
“讓父皇和阿殷費心了。”
不同於看應殷眼神的冷淡,應乾帝像是民間最尋常不過的父子般,抬手給應翊捻了捻被褥。
“當初葛軍醫在上京,魏昭曾讓他給你把脈,開了些藥你吃著就極好。”
“可那是魏昭身邊的人,他守護邊境為國為民出身入死,身邊片刻離不開軍醫,朕也不好將人留下。”
“如今……”
應乾帝眸色暗了暗。
也不知想到了什麼。
氣場跟著蕭條几分。
應乾帝:“朕不會讓你有事。”
從東宮出來,應殷走在官道上。
親信往他身上披了件狐裘。
天色黑暗,看不清應殷的神色。
自從賑災糧的事爆出來,他的處境就格外不好。
當初管這些的是他的舅舅。
不管是瀆職,還是對賑災糧下了髒手,都有他吃一壺的。
父皇為此對他冷眼相待。
應殷駐足,看了眼並不皎潔的月色。
他忽而低低笑出聲。
“你說。”
應殷問:“若魏昭還活著,父皇還會為了皇兄,將葛軍醫召回上京嗎?”
親信:“屬下不知。”
應殷:“我也不知。”
已經死了的人,對誰都造不成威脅。
可上京的人皆知。那是任誰見了,都要誇一嘴的人物。
說他是天子驕子也不為過。
棺槨運回上京後,造成的轟動也不小。
應乾帝先前多看重魏昭啊。
可魏昭死後,人後也沒見多傷懷。
帝王寡情。
應翊要是死了,也不知他能掉幾滴淚。
只是可惜了,葛軍醫要來了。
應殷希望他趕不上。
不然,儲君若好了,哪有他的出頭之日。
可惜了,這種事,他沒法出手阻攔。
應殷笑了,側身往回看。那裡燈火闌珊,亮如白晝:“東宮的那位,怕是比誰都知道答案。”
————
天色微亮。
虞聽晚就醒了。
實則,因魏昭的那一番話,這一晚她都沒怎麼睡。
昨夜熄了燈後又輾轉反側。
明明動作儘量放輕了,也不知魏昭是沒睡,還是他覺淺。
虞聽晚再一次翻身,身子微蜷,明明過去那麼久了,她還是思緒如潮……
心亂如麻。
偏偏此時,他的氣息攏過來。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