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沉沉,夜幕襲來。
這些時日提著的心倏然落地,寨子上下籠著輕鬆感。等魏昭服藥睡下後,順子便取過榻前擱著的信紙下了山。
共兩封。
針灸前將軍曾叮囑,若他無恙,一封寄往上京暗樁,一封得送至邊境,那裡會有人接應。
葛老累的不願動彈,卻不放心,這一晚得親自守著,便在魏昭榻前打起了地鋪。
“行了,你也別待著了,回屋歇著。明兒一早來換我。”
他衝一旁的虞聽晚道。
可沒有得到回覆。
葛老看過去。
虞聽晚半倚著櫃子,若有所思。
也不知怎麼了。
他先前煎好藥回來,這姑娘就不太對勁了。
葛老打著哈氣:“怎麼了?”
怕吵著魏昭,他拖著疲憊的步伐走近。
“熱的?”
葛老眯了眯眼,有了猜測:“還是將軍氣著你了?瞧瞧,耳朵都氣紅了。”
虞聽晚回神。
她和魏昭的事,自不可能同旁人道也。
就是男人太直接了,偏偏說那種話還能神色自若,像是談論晚飯好不好吃那樣隨意。
魏昭絲毫沒有廉恥之心!
她不多!但多多少少總有些不自在。
畢竟這一晚,眼和耳都不太乾淨。
阿爹生前曾言。
——杳杳模樣好,長大定和你阿孃一樣是美人胚子。日後也不知多少兒郎眼巴巴上門求娶。可你記住了,外頭的男人沒幾個是好的,出門在外若被人言辭不遜冒犯,千萬要和爹爹說,爹爹去教訓他。日後要嫁的夫婿也要爹爹親自把關,免得你被騙了。
——有些兒忒不正經。慣會說些漂亮話,把那些小娘子勾搭的迷失了心智。杳杳是最聰慧的,可不能犯傻。
是的。
她不會。
故,當年進了胡家,她就知道胡耀祖不是什麼好東西。
虛偽。
偏偏還裝的讀書人那樣做作,溫文爾雅。
那時她不懂退讓,整日和王氏對著幹。又因年紀尚小,還不曾長開,胡耀祖並未對她生出不該有的情緒。
格外討人嫌,他總是擺出做兄長的架勢。
——“晚妹,雖然爹說這也是你家,可你同我們是不一樣的,你好歹要懂些規矩。”
——“我娘是有不好,可她到底是長輩。不說你讓著她,你至少得敬她。”
虞聽晚煩死。
聽不進去一點。
她那時脾氣敏感暴躁,接受不了爹孃亡故的事。不好惹,不講道理,還能給胡耀祖面子?
她抬著下巴,朝胡耀祖勾勾手。
——“來啊,看不上我,就弄死我。”
很挑釁。
把胡耀祖氣得不行。
——“頑劣!”
說出來也許不信,胡家兄弟剛開始反倒是胡大郎更照顧她情緒。見情況不對時不時來拉架,讓胡耀祖別和她計較。
後來,姑娘年長些,出挑的嬌豔遮不住。
胡耀祖看她的眼神不對了。
連說的話都變了。
——“我娘又惹你不虞了?莫置氣,我代她向你賠不是。”
——“回來的路上瞧見賣糖葫蘆的,便想到了你。拿著,咱們之間不該太生分。”
那時的虞聽晚學會了收斂。
她即便煩不勝煩,卻還要打起精神和他周旋。伸手不打笑臉人,保持距離的同時,也不落他的顏面。
直到胡耀祖向她表明心跡,虞聽晚徹底冷下臉來。
不願虛以委蛇。
多聽一個字都噁心。
人家還是文縐縐的情話,不帶半點顏色的。
如今魏昭都說葷話了。
她卻不覺得反感。
就覺得沒毛病。
魏昭不調戲她,難道還調戲別的姑娘嗎?
再說了,他能說出這種話,的確有資本。
不過……虞聽晚多多少少有些發愁的。
屋內只有兩人,她也沒有藏著掖著。面色認真看著魏昭。
——“你不能小點嗎?”
——“這樣……不好塞進去的。”
語氣可以聽出,多麼發自肺腑了。
然後……
然後魏昭看她的眼神都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