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被虞聽晚氣的次數太多,魏昭竟不覺得姑娘語出驚人。
但多多少少有被冒犯了。
他面無表情把手抽了回來,實在想不明白虞聽晚到底圖什麼?
就圖一個婆婆和善?
可這個世道女子勢弱,生得貌美,家世不顯護不住,便是最大的忌諱。
丈夫亡故,膝下沒子嗣傍身,衛守忠夫妻又上了年紀,要是出了什麼事,寡婦寸步難行。
虞聽晚不像是頭腦發昏的人。
李蓮明明都在幫她相看了,便是介紹是男子有短處,但好歹是個依靠,她卻偏偏要進衛家的門。
這些年想和魏昭攀親道故的人很多。
官場上套近乎的暫且不提。
巴結奉承試圖和他稱兄道弟的不少,打著偏的不能再偏的遠親親戚幌子上門借住的也不少。
但……要和他做姐妹的,虞聽晚是第一個。
不過,魏昭早已自顧不暇,不會過問其中可有別的隱情。
他不計較,沒脾氣,甚至默許了,杜絕虞聽晚頭再做出格的事來。
虞聽晚把棉布扔進水盆,吸滿水後擰乾,給魏昭擦臉。
魏昭不動,隨她擺弄。
虞聽晚在胡家沉默寡言,無非是同王氏那些人無話可說。
可這會兒不同了。
她低聲道:“我瞧著舅舅家裡怕是出事了。”
她嘴裡的舅舅是趙勇。
虞聽晚說給魏昭聽:“當初你出事,按理來說他們就該過來探望,可遲遲未現身。”
“那會還沒分家,夫君在錢大夫那裡花銷大,娘生怕家裡積蓄不夠,特地跑回孃家借。”
可趙家也只是個尋常人家,日子並不比衛家好多少。
慧娘那次過去,是兩手空空回來的。也不知發生了什麼,回來時她眼角都是紅的,像是哭過一場。
“不過沒隔幾日,舅母讓她們村裡的人幫忙跑腿,給娘送了三百文,說不多,先應急用。”
只怕這錢也是外頭幫忙借的。
她又給魏昭擦脖子。姑娘動作輕柔,棉布擦過喉結,帶著股癢意。
“舅舅家可不在臨西村。天冷不說,外頭地上雪都厚成什麼樣了?本該留著住一夜,可還是抹黑要走。”
“方才我還瞧見娘把那三百文塞回去了,就連舅母這回過來給的紅封也沒收。”
這話落下,虞聽晚覺得不對勁,繃緊了唇,動作也停了下來。
魏昭耳邊一靜。
他對上了虞聽晚幽怨的眼神。
有種預感,要是再不給其回應,虞聽晚就要錘他了。
魏昭有些頭疼。
往前慧娘在他耳邊,他無視不聽也不打緊。
可虞聽晚不行。她不唱獨角戲,明顯要他的回應。
這一天下來,他說的話真的夠多了。
魏昭有氣無力:“是嗎?”
即便這兩個字不走心可虞聽晚滿意了,她分析道。
“這次趙家來的只有舅舅舅母。”
沒看到兩人的兒子趙俞。
衛慎成親,趙俞這個當表弟的本應一道前來的。
“換成尋常總該問問,可今兒幾位長輩提也不提,似不覺得意外,又像是怕大喜的日子提到傷心處。”
虞聽晚:“只怕是表弟出事了。”
她記得胡家有回飯桌上,胡耀祖就提到過趙俞。
【“那七溝村的趙俞和我同個夫子。人是刻苦有定力,可啟蒙晚,也愚笨。夫子都勸他別讀了浪費錢,”】
【“但她娘一根筋,追去學院說什麼讀書才會有出息,拿著鋤頭刨地祖祖輩輩都是農夫。沒權沒錢,遇著事只能任人宰割。”】
【“還說什麼……還說什麼趙俞要是讀書有出息了,才能給慘死的表姐一個公道。”】
王氏聞言,眼底的鄙夷如何也藏不住。
【“又不是誰都像二郎你有讀書的天分。”】
她更沒有同情心。
【“說的不就是筱娘麼,人都死了,也下葬了,怎麼還不死心?”】
虞聽晚當時左耳進右耳出,哪裡知道會和趙家有交集。
“只怕棘手,可娘沒提,我便沒問。”
問了也沒用,她只怕也幫不上忙。
真正能幫上忙的魏昭蒼白的唇動了動:“哦。”
他又不認識,關他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