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簌簌而下,不過多時,剛掃出來的道,又被染成了入骨的白色。
虞聽晚送走李蓮後,就回了屋。
她走得不快,可每一步都似裹挾沉重和解脫。
耳邊來來回回回放前世王氏尖利的嗓音。
【“你嫂嫂胸口沒幾兩肉,奶水都沒,孩子哭成那樣。日日吵得我心煩,你是聾了?還不出門看看誰家養了羊,去弄些羊奶來。”】
王氏再不喜女嬰,可到底也是胡家的種,總不能真眼睜睜讓她餓死。
【“飯怎麼還沒煮,你是要餓死我嗎?”】
【“快去鏟院子裡的雪,這種事都要我催?你怎這般懶惰!”】
【“你累?你累什麼?難不成還想衣來張手飯來張口,全家把你供起來?整日只會叫喚,我難不成還苛待你了?去,把尿布給搓了。”】
哦,還有小許氏。
她生了女兒後,在王氏面前抬不起頭來。
嗯,王氏面前唯唯諾諾,可轉頭把氣撒全在她身上。
【“你如今看我這樣,很得意吧!我以後又不是不能再懷!遲早能生個大胖小子。我是胡家媳婦,你呢?你算個什麼東西?”】
【“對了,娘還沒和你說吧。她給你相看了一門好親事。就是不知道你嫁過去能活多久呢。”】
雖說稚子無辜,可因這兩人,虞聽晚對那女嬰生不出半絲好感。
她眼底的情緒越來越淡,最後扯了扯嘴角,跨過門檻時留下一聲輕嘲。
也不知嘲笑王氏還是嘲笑前世愚鈍不願起衝突的自己。
又過了一幾日,風雪湧動。
風格外大,如鋒利刀尖般好似能刮傷皮肉,卷斷了枝條後甩出高空,又狠狠將其墜落。
虞聽晚沒出院子,可時常去牆角不勞而獲。有時能撿到一枚蛋,有時能撿到一個饃饃。
在她眼裡都是美味,可見衛慎嘴真的很叼。
今兒是她第四回來牆角翻了,可什麼都沒有。
別是衛慎身體快不行了吧。
上回見他,就半死不活的模樣。
於是,虞聽晚卻又一次進了衛家的門,手裡提著上回衛家拿的籃子。
是慧娘來開的門,看到她後就笑了:“晚娘怎麼來了?”
看來衛慎沒事。
虞聽晚冷地把頭縮起來:“上回嬸子家裡拿走的籃子,一直沒還。”
“那籃子是我編的,家裡多得很,也不急著用。”
慧娘見她凍的哆嗦,直接讓她進來。
“你來了正好,要是不忙的話,幫嬸兒燒燒火,咱們也說說話。”
“我正準備給你施嬸子做肉醬,做吃食講究火候,偏偏村裡出了事,你叔去幫忙了。我這正缺人手。”
一聽這話,虞聽晚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她問:“村裡出什麼事了?”
慧娘也沒瞞她。
“來了些外鄉人,本是要去縣裡的,可你也知道如今路被封了,她們沒法走。”
“這種天氣能凍死個人,那些人就尋到了里正,求著他看著幫忙安排住處。”
村裡窮,多半村民家中自家人住著都擠,十幾個外鄉人實在不好安排。
又臨近年關,誰知這些外鄉人的秉性如何?山路要是遲遲不解封,難不成還要收留他們過年不成?
誰都不願意白提供住處。
里正只好從中斡旋,召集了些家裡還算寬敞的人過去,看看如何分配。
其中就有衛家。
慧娘同她說:“里正都和外鄉人談妥了,那些人住一夜願意給三文錢,騰出屋子就行,要是管他們吃飯,錢再另算。”
誰不知衛家阿郎就是個無底洞啊,衛家能攢一文錢是一文錢。
虞聽晚前世的記憶實在零碎,倒不知還有外鄉人的事:“那叔是去領人回來的?”
慧娘微頓,視線看向不遠處坐著,眼兒都不眨的魏昭,眼底染上了愁絲。
“家裡是能住人。”
筱娘那間屋都空著許久了。
慧娘:“可我和他爹商量了許久,還是覺得不妥。”
“阿郎情況不好,我怕人多了,他不自在。”
虞聽晚:……
你還擔心你兒子靦腆?
慧娘:“家裡多了人,事情也會多。里正是想照顧我們,可好意心領了,還是算了。”
入了灶屋,慧娘讓虞聽晚去烤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