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天空似要落下來般,越壓越低。
鵝毛大的飛雪夾著凜冽寒風灌進馬伕的頸脖裡,割得肌膚生疼。
這樣的數九寒冬是沒有人願意出來奔走的,馬伕卻顧不上凍得發紅的手,嘴裡吐著熱氣,一個勁驅趕馬兒疾馳,似恨不得一眨眼就能逃出生天。
空曠的山林裡積了層層白雪,四周除了馬蹄車輪聲萬籟俱寂,甚至連鳥雀都沒有。
馬車裡的祖孫二人相互依偎在一起。
韓老夫人面色憔悴,蒼老的手輕輕撫摸韓琅手背上的青紫鞭痕,黯然道:“溫然且忍著些,我們很快便能離開齊國地界了。”
蜷縮在她懷裡的韓琅疲憊地應了一聲,原本白皙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緋色,襯得眼尾那顆小紅淚痣愈發瀲灩。
頭越來越昏沉,韓琅試著動了動身子,只覺得五臟六腑都燒得厲害。
四肢冰冷得不像話,韓老夫人這才發現了他的異常,忙摸他的額頭,焦急道:“伯虞,溫然發起了高熱,先停下來緩緩!”
韓琅有氣無力道:“祖母莫要管我,前面不遠便是朱昌鎮,若是停留下來被孟卓追上,誰都活不成。”
韓老夫人心急如焚,鼻頭泛酸道:“你打小便不容易,父母去得早,僅有的妹妹也夭折了。你是韓家唯一的獨苗,若是斷送在我這老婆子的手裡,叫我有何顏面去面對韓家的列祖列宗?”
見她眼眶發紅,韓琅心中不忍,強打精神道:“是溫然不好,本該讓祖母安享晚年,卻陪著我亡命奔波……”
“你莫要說了,孟卓卑鄙!”頓了頓,“你與他同窗六載,在他落拓時我祖孫待他如何,他心知肚明。如今你受難,他卻落井下石斬盡殺絕,白交了這麼一個畜生!”
韓琅喉結滾動,想說什麼,終是忍下了。
對於這個同窗摯友,他是不想做任何評價的。
馬車裡一時寂靜下來,韓老夫人心緒難平。
這些日他們馬不停蹄奔波,她卻顧不上自己,一顆心都撲在韓琅身上。畢竟他在獄裡受盡折磨,撈出來時滿身傷痕,能不能熬過這個隆冬都還是未知數。
待馬車行至臨關道時,伯虞似察覺到了什麼,匆忙勒停馬兒,下地伏聽。
片刻後,他神色凝重道:“家主,他們追來了。”
韓老夫人心頭一驚,面如土色道:“這可如何是好?”
韓琅掙扎著爬出馬車,他身形瘦削高挑,一身臃腫的粗麻布衣仍舊難掩士族文人的清雋秀美。
外頭的刺骨寒風吹得混沌頭腦稍稍清醒了些,他同伯虞商議分道而行,若是僥倖躲過了這一劫,便在百里亭匯合。
伯虞得了令,繼續駕馬前行,祖孫二人則另尋藏身地。
天寒地凍的,周邊幾乎荒無人煙,兩人冒著風雪朝附近的林子裡去了。
韓老夫人常年居在後宅,韓琅雖滿腹才學,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計程車族子弟,一老一少在雪地裡艱難前行,悶著頭朝看不到希望的生機裡奔。
莫約一刻鐘左右,一隊彪悍人馬把伯虞駕駛的馬車團團圍住,迫使他停留下來。
領頭的年輕人一襲紫色的精美華服,頭戴高冠,身披玄色斗篷,手拿馬鞭指著他,冷然下達命令,“搜!”
隨行士兵匆匆搜查馬車,裡頭卻空無一人。
意識到被對方金蟬脫殼,孟卓懊惱不已,當即命人殺伯虞洩憤。
縱使伯虞有點防身功夫,也架不住訓練有素的甲士,須臾便被眾人屠殺在雪地裡。
孟卓一行人迅速折返回去,繼續追擊祖孫。
數日逃亡,已令祖孫二人精疲力盡,再加之韓琅先前曾在獄中受過刑,此刻全憑意志支撐。
聽到身後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兩人倉促逃亡。
只消片刻,一道強勁的破風聲從身後襲來,鋒利的箭刃貫穿過皮肉,韓琅猝不及防栽倒在地,腥紅的鮮血迅速染透了衣裳。
“溫然!”
韓老夫人失措驚呼。
韓琅痛苦地趴倒在雪地枯葉裡,呼吸急促,好似連肺管子裡都沾染了血腥。
韓老夫人急得落淚,想去把他扶起來,卻被他推開,咬牙道:“祖母莫要管我,快走!”
遠處的孟卓等人迅速逼近,韓老夫人心知在劫難逃,泣不成聲。
馬背上的孟卓好整以暇地看著祖孫二人,韓老夫人急昏了頭,絕望地跑上前跪求孟卓放過他們。
孟卓露出憐憫的眼神,假惺惺道:“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