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最後一份時,心裡有多麼茫然震驚。
他的肉呢?他那滿滿的四大鍋東坡肉呢?這麼快就沒了?啊?!
牢飯兄看他還要對著砂鍋犯一會傻,搖搖頭走去刷碗了。
外頭守著的陳大廚回來催促送飯,一看姜菽的反應和空蕩蕩的砂鍋,眉頭一皺,道:“你做少了?”
不等姜菽回答,陳大廚自己先道:“不對啊,我幫你查過一遍數,絕對是夠的!哪怕算上那些今日才回來的上官,也絕對是夠夠的!”更何況眼下還有不少上官仍在公廨,沒顧得上來食堂呢。
灶邊一直都有人,陳大廚緊張他這次露面,廚房幾乎一直都有他們仨中的一人在場,肉不可能不翼而飛,只可能是別的環節出了差錯。
姜菽把剛才在前面見到的“九寺五監聯歡會”的事與陳大廚講了,陳大廚一拍腦殼,氣沖沖道:“公廚取飯不用憑證,準是這幫來蹭吃蹭喝的冒領了,才導致後廚不夠!”
上官們都著官袍,雖品階不同略有差異,總歸都是和常人不同的,這就導致公廚差役們無需記人長相,見到穿官袍的進來入座就悶頭送飯——畢竟誰會沒事冒穿一身官袍躥進大理寺的公廚蹭吃蹭喝啊?嫌命長嗎!
別說大理寺,就是整個九寺五監史上都沒有這等“因其他寺監官員組團穿官袍蹭飯,導致本寺公廚雜役多上菜餚,以至於早早將菜飯消耗殆盡”的奇事。
聽完陳大廚的猜測,姜菽都不知是該高興自己的廚藝受人認可,還是應該發愁自己第一天掌勺就讓不少上官沒飯吃,或者該心疼他辛辛苦苦做了一上午的東坡肉,結果自己連個肉星都沒嚐到……
“那後面的上官們怎麼辦呢?”姜菽問道。
陳大廚撇嘴:“還能怎麼辦?吃烤鵝唄!”
他扭了兩下頭,示意外頭的院子:“烤鵝還有不少,湯也有,就是米不多了。希望後面的上官都是水囊別是飯袋,千萬別讓我這麼晚還再蒸一鍋米。”
公廚肯定是要讓上官們吃飽的,米麵湯水管夠,只是有時一些緊俏菜早早沒有也是常事,上官們既然不按時按點來吃飯,就該有搶不上菜的覺悟。
……雖然他們大理寺公廚此前從未有過這種情況。
但是管他呢!陳大廚拍拍姜菽的肩膀,讓他放心。凡事都有第一次,今天也算是給上官們開了眼了!
-
院子裡,王大廚從雜役收回高致遠和溫朝二人的杯盤碗碟後就沉默不語。
為了不落那小後生下風,王大廚專門叫人盯著前頭,讓他們一見到高寺卿或是兩位少卿過來便立刻通報,終於是讓自己的人給他們送去了烤鵝。
雖不知一貫鮮少踏足食堂的溫少卿今日怎麼突然出現,但王大廚的重點全在高寺卿身上,打足了精神等兩位上官用餐後的結果。
沒想到他們吃完後直接走了,並未提獎勵公廚的事。
王大廚心懷惴惴,讓手下雜役搶在陳大廚他們之前去收了兩位上官的杯盞,試圖推測出上官們的偏好,果不其然……
小後生那方名不見經傳的赤玉燒肉皆被食了個乾淨,高寺卿盤中還剩有幾塊烤鵝。
一旁的雜役囁嚅道:“興許是高寺卿年紀大了,食量不比年輕……”
“住口!”王大廚呵斥道,“上官們如何,豈是我等能妄議的!”
雜役閉上了嘴,王大廚背過手去,氣得呼吸深重。
他以為今日烤鵝做得極好,就算輸也不會輸得太難看,可高寺卿盤中連那燒肉的醬汁都用得七七.八八,他如何能騙自己兩道菜平分秋色?
更何況,他一直緊張著食堂內的諸事,對“呼朋引伴嘗佳肉”的事同樣一清二楚。即便是他剛來公廚,憑藉一手燒雞烤鵝的功夫頗受上官們歡迎的時候,也從未能引起這般陣仗。
這一比,他不僅輸了,還輸得乾淨徹底。
王大廚頂著陳大廚戲謔的目光,一步步走進廚房,那名叫姜菽的年輕後生正端著一碗白飯,滿面心疼地颳著砂鍋裡的醬汁。他停到離姜菽三步遠的地方,看對方著急忙慌地放下手中砂鍋飯碗,拘謹地在他面前站正。
“前輩可是有什麼吩咐?”
藉著窗戶打進來的日光,王大廚能輕而易舉地看清這名年輕後生面上的清澈,哪怕自己夥同公廚一半的人給他甩臉色,他看起來也蓬勃得像根得了陽光雨露的小草,見他這個手下敗將過來,非但沒有冷嘲熱諷,還乖巧地記掛著自己雜役的職責,絲毫沒有成見……
跟他比,他差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