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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我看看,手指還在嗎?”
江凌安人還未踏進營帳,聲音卻遠遠傳來。他舉著那隻纏了紗布的右手,像是供人展覽一般,湊到了凌月眼前。
凌月痴痴望著眼前的“木乃伊”,瞬間明瞭,自己確是傷了人。但據江凌安的反應來看,她意識到並未釀成大禍。
凌月放下手裡的水杯,伸出雙手握住江凌安那隻不見手指只餘紗布的手掌,湊到眼前打量。
她的眼眶飛快紅了,眼淚不動聲色地順著臉頰滾落,滴在江凌安抱著紗布的手上,很快便洇溼了一小片。
江凌安像是被她這副反應驚嚇著了,即刻收回手,後退幾步,與她拉開些許距離。
江凌安:“我可沒讓你幫我醫治手,你這樣……不知情的還當是我把你的給手咬了。”
“嗚……”凌月沙啞著嗓子哭出聲來,聲音猶如漏氣的風箱,淚珠盈睫,眼淚滾過的臉色更顯羸弱。
那個蜷縮在猛虎屍體旁的虛弱身影於瞬息之間再現。
江凌安舉著那隻受傷的手一時沒能做出合適的反應,他怔在原地,半晌不能動彈。
阿蘭見狀,連忙拿了熱帕子給凌月擦臉,又輕柔地拍了拍凌月睡得有些凌亂的頭髮,安撫道:“沒事,將軍沒事,你別自責。”
江凌安聽了這話,才回過味來,他一顆心糙得跟塊未經打磨的石頭一般,如何能領會凌月這委婉的自責。
他自嘲地乾笑兩聲,又走到凌月跟前,接著阿蘭的語氣安撫了幾句:“別哭啊!我沒事,手上這是小傷。”
他還很體貼地捋順了凌月一處打綹的頭髮。
江凌安其實是有話要問凌月,梵音寺擄走她的人……
這其中種種疑點繁雜,他急於查清。大皇子醒來後稱未看清兇手,還等著答覆。
江凌安試探著開口:“凌月,你……”
他瞧著凌月那副可憐的顏色,她頭上有傷,包了一層厚實的紗布,從頭頂繞到下巴。
好似風中殘燭,他又於心不忍。斟酌片刻,還是開口詢問:“在梵音寺帶走你的那人,你見過嗎?”
語畢,他又覺得自己問出來一句廢話,凌月連自己姓甚名誰都未知曉,又怎會識得那般癲狂之人。
江凌安止不住嘆了口氣。
江凌安實則是懷疑的,眼前這個十歲上下的孩子,來歷不明,身中罕見的蠱毒,她當真一無所知?
昨日他遣人去發現凌月的那片地界,擴大範圍探查了半日,得到訊息——於西山密林深處發現一處山洞,山洞內裡被毀,原本應是個監牢,裡面橫聚著幾具已然辨不出身份的枯骨。
江凌安眼眸中含著幾分懷疑的顏色,視線虛虛地落在凌月臉上。
凌月打量江凌安的眸光與對方的視線堪堪重合,她心中明鏡一般,經此一事,自己再如何裝模作樣,也會引起懷疑。
沁蘭山莊的莊主在梵音寺的那番作為,只要不是雙眼被矇蔽又被掩了心智的人,又怎會視自己身上透露出的疑雲而不見。
但她能怎麼做?凌月心中苦悶,這一切非她所選。
倘若自己道出實情,榮朝皇帝會信嗎?凌州大營裡的人會信嗎?江凌安會信嗎?
她強忍著眼眶裡幾欲滾落的眼淚,輕輕搖了頭。
“我不認識……我不記得了。”她說。
事實上,她確實不認識那人,即便她確定對方是沁蘭山莊的莊主無疑。
江凌安眼裡有放鬆,似乎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
凌月把他臉上莫測的顏色收進眼底,緩緩垂了頭,在江凌安看來,這是個拒絕交流的姿態。
老軍醫見二人不再言語,便起身行至凌月床前,沉聲交代:“老朽言幾句,諸位不妨一聽。”
老軍醫講完這句,又撫了撫那把剛及下巴的花白鬍須,斟酌道:“凌月這個蠱毒吶,日後必會反覆發作,其間規律,暫無定數,但據老朽觀察,每月復發一次必是有的。”
老軍醫話音一落,彷彿有一把沉重而冷冽的鐵斧自冰天雪地裡刨出,須臾間澆滅了夏日裡的炎陽溫熱。
凌月聽及這話,大致估算一番,深知老軍醫所言非虛。
她清醒時的記憶中,蠱毒第一次發作於西山那處監牢,沁蘭山莊那五人紛紛喪命。
第二次,便是在那荒涼的山澗,一頭猛虎自林中撲出,必是嗅到自己身上濃烈的血腥氣息,欲尋一頓飽餐。
時運不濟,碰上她蠱毒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