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唐宇即將要吃的第四頓年夜飯。
從上年開始,他便沒見過自己的母親,取而代之的是唐紅,對方總是看著自己流淚。
唐紅身上沒再穿裙子,白嫩的雙手此時也遍佈老繭。
她穿著膠鞋,耐磨的牛仔褲,此時坐在桌邊,沉默的吃著什麼。
唐國成了個啞巴。
這世界上再也沒有人聽他說過一句話,他成了個不會說話的啞巴。
又好像不一樣。
大概是因為
9號,除夕節前。
當唐國帶著所需要的餡料,推開房門時,看到了自己的髮妻。
對方吊在了橫樑處。
唐國推開門便是這幅場景,他抱著妻子的屍體,癱倒在地上,整個人不斷掐著對方的人中,滿臉手腳無措,雙目充滿茫然與迷惘,不斷抱著妻子的屍體。
這是最為特殊的一頓年夜飯。
或者說,這是吃席。
葬禮很簡陋,沒請村裡人吃飯,只是找來幾個親戚。
親戚沒敢說話,葬禮很是安寧。
之後是第五頓,第六頓,第七頓年夜飯。
唐紅對唐宇很好。
有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任何她能得到的東西,全都塞給了唐宇。
她和之前幾乎成了兩個人。
不再去廟會,也不再將自己打扮的漂亮。
終日忙活在農地裡。
她很喜歡幹活。
一天的勞累會比其餘人幾天都要多,哪怕幹到力竭,稍微休息片刻便也會繼續幹。
那年沒割的麥子她一直在割。
兩畝地的麥子她割了近十年也沒割完。
原本苗條的女孩,在農地裡逐漸成了臃腫的身材。
嬌嫩的面板變得粗糙。
漂亮的長相逐漸平凡。
她成了平凡而又普通的一個農村婦女。
唯一不平凡的是從未結婚。
本以為日子會這麼過下去
直到。
「你們孩子這是自閉症。」
「是不是童年時間,受到了什麼刺激?」
充滿刺鼻味道的大樓裡,唐宇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
身旁是手腳無措的唐國和唐紅,面前則是個身穿白大褂皺眉的醫生。
「什麼是自閉症?」
「嗯一種心理上的病,一般分為天生的,如果他年少沒遇到過什麼刺激的事情,或許是天生的。」
聽到這番話,唐紅絕望了。
她抱著唐宇走出了醫院,坐在路邊,不斷抹著眼淚。
心中那兩畝麥田,一望無邊。
唐國面色慘白,他腦子一片眩暈,蹲在路邊抽著旱菸。
2003年,年初。
江三市內。
醫生說外出遊玩有助於自閉症的治療。
於是,唐紅帶著唐宇外出了。
年幼的唐宇並不知道自己的病症是什麼意思。
他只知道,從那天開始,自己就不斷的變換所謂的醫院。
唐紅的生活也愈發的拮据起來。
某一日。
下雪了,世界一片白茫茫的。
唐宇站在雪地裡,陷入到自我世界中玩的好不快樂。
唐宇忽的定住,他站在一個玻璃櫃前,看著內部展出的一個玩偶,出奇的趴了上去,睜大眼睛默默看著。
唐紅連忙去詢問價格,但那幾串數字卻彷彿天文一般,壓的她喘不開氣。
不過窮人有窮人的辦法。
她攢了點錢。
又去賣了血,換了點東西,將東西賣給小賣部後,終於湊夠額外的錢,買下了這布娃娃。
當她拿著布娃娃前往醫院時。
一個骨灰罈映入眼簾。
唐國不知道吃過多少次年夜飯了。
但距離上一世吃年夜飯的時間,好像已經過去了幾十年。
他記得,上次年夜飯
大概還是在唐紅唐佳七八歲時,掛在自己腿上,隨著自己前去拜年的時候?
那時候多好啊。
兩個小肉團,很活潑,很溫暖,一個個的別人看了都很喜歡。
那時候,他充滿了幹勁。
他料理農田,外出打工,掙了一堆錢,供兩個女兒去上學。
那時候的飯吃著是真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