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時。
養心殿屋頂,悄無聲息落下兩道身影。
寧星棠拎著海棠花燈,熒黃燈芯恍若夜間星辰,又如九幽之下的幽冥鬼火。
清寒卻魅惑。
她蹲在屋頂,瞅著長滿青苔的磚瓦,有些嫌棄,“螞蟻來了都站不住腳,也幸虧王爺武功高,才站得穩。”
商墨一時間拿不準她是不是誇她,選擇無視這句話,“宮中暗衛被徐陽他們暫時引開,你只有半炷香時間。”
寧星棠瞅著他:“你不進去敬孝?”
養心殿被濃重的藥味包圍。
不過不是補藥,是毒藥。
隱約,還有股怪怪的味道,說不上來是什麼。
“你父皇身子骨可真硬朗,天天吃毒藥也沒死。”
“你就不怕沒了爹?”
商墨嘴角抽了抽。
十年前母后被害,外祖一家被冤枉貶出京城。
後來他暗自調查,雖然並無實質證據,但蛛絲馬跡都指向龍椅上那位。
對於這位所謂的父皇,他漸漸沒了兒時的敬重。
父皇,已經不是以前那愛國愛民的父皇了。
“本王不怕沒爹,倒是寧小姐繼續浪費時間,可能沒了三哥。”
寧星棠磨了磨牙:“帶我下去!”
欺負她不會武功,是吧?
商墨看著她生動的小表情,輕笑一聲,攬著她的腰肢輕盈地落在地上。
守在養心殿門口的宮人,被寧星棠藥暈。
此時橫七豎八躺了一地。
寧星棠掃了眼他們青白的臉色,直接推開殿門。
這些人守在養心殿,天天呼吸有毒空氣。
活不了多久了。
殿門推開,極為濃郁的藥草味撲面而來。
寧星棠嫌棄地扇了扇,手中海棠花燈燈芯一閃一閃。
商墨跟在她後面,踏進養心殿。
兒時記憶中矜雅清淨的養心殿,此時煙霧繚繞。
中間擺著一個成人高的藥爐。
殿內堆滿了草藥。
新鮮的、乾的、腐爛的、發黴的……
全都混合在一起,散發著難以言喻的味道。
商墨眼神極重,面無表情向內殿走去。
然而,內殿空無一人。
與此同時,寧星棠也迅速將養心殿找了一遍,並未找到三哥。
她神色有些焦灼:“殿內沒有人。”
商墨抬手按向床頭矮櫃。
幼時的密道並未出現。
反而是床榻向兩側分開。
兩人和床榻下的無數雙眼對上。
數目相對間,雙方都愣住。
下一秒,商墨眼神猛然一沉,拉著寧星棠迅速往殿外掠去,“走!”
二人剛離開養心殿,殿內驟然爆發出一股黃綠色氣體。
惡臭難聞。
商墨衣袖一揮,在氣體蔓延出時,及時關上殿門。
寧星棠總算想起空氣中那股奇怪的味道源自哪裡了。
她俏臉冰寒:“你爹怕不是有大病吧?在寢殿養一群黃鼠狼!”
若非他們跑得快,黃鼠狼的屁就懟她臉放了。
商墨:“他要是沒病,就不會追求長生了。”
他側眸看向寧星棠:“秦三公子不在養心殿。”
寧星棠眉眼帶著殺氣:“又坑我,下次見到他,我非拔了他頭頂的毛不可。”
小時候,她沒少被顏青坑。
黑鍋也沒少背。
商墨聽著她咬牙切齒的語調,沉默了一下:“需要本王查查你未婚夫這些年去哪鬼混了,順帶將人綁到你面前嗎?”
寧星棠狐疑瞅著他:“你這麼好心?”
商墨一臉正經:“對自己人,本王的心歷來極好。”
寧星棠翻了個白眼:“鬼才信你。”
商墨輕笑:“多謝寧小姐信任。”
寧星棠:“……”
很好。
她是鬼的觀念,根深蒂固了。
一行人藉著夜色遮掩,悄悄回到墨王府。
常賢神色凝重迎了上來:“王爺,今日柳首輔叫了幾名文官吃飯,打算奏請陛下收回您的軍權。”
柳首輔聯合文官,這三年來沒少上摺子,請求陛下收回王爺的軍權。
原因是王爺雙目失明,無法再上陣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