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澤遠隨著眾多百姓衙役一起來到神童山。
他戴著斗笠,站在人群后方。
眼前是面容怪異的孩童,耳邊傳來的是淒厲的哭喊聲。
隨著黑甲衛將地底下的孩子們帶出來,百姓們立刻衝上前,抱住自己的孩子。
徐陽揚高了聲音道:“孩子們被人牙子拐賣,受盡了折磨,是寧四小姐保住了他們的性命。”
“此次若是沒有寧四小姐,這些孩子凶多吉少。”
百姓們抱著失而復得的孩子,看向那抹紅豔妖嬈的身影,紛紛跪地感謝:
“多謝寧四小姐!多謝寧四小姐!”
姜珩抱著趙清歡緩步而來,身側跟著趙梓然。
他清冷淡漠的聲音,如同霜雪,將百姓們的喜悅凍結在面上。
“這些孩子被人取了心頭血,壽數受影響,需要終生服藥。”
他話音落下,百姓們愣住,部分百姓緊緊抱住孩子的手微微一鬆。
“需......需要一直吃藥?”
“不吃藥......就會死嗎?”
“壽數受影響?是......活不久了嗎?”
說話的百姓們,眼中透著茫然無措。
他們都只是普通百姓。
一年兩年的藥錢還能支付。
但若是終生......
他們砸鍋賣鐵也湊不出這些藥錢。
數名婦人抱著孩子,無聲哭泣。
她們已經承受了一次失子之痛,難道還要承受喪子之痛?
倒塌的寺廟旁,瞬間安靜下來。
沒有淒厲的大哭聲,無聲的悲慼讓得氣氛更加凝重。
空中飄起了小雨。
絲絲縷縷雨點兒砸在百姓們臉上。
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寧四小姐和墨王救出這些孩子,不是給你們放棄的。”姜珩察覺到部分百姓眼中的放棄之意,聲音中的冷意讓得趙梓然瑟縮了一下。
“他們救了這些孩子,自然會承擔孩子的醫藥費。”
“若是你們覺得孩子是累贅,可自行回去。”
他話音落下,並未有人離開。
他們怔怔地抱著昏睡的孩子,呆呆看著坑內漸漸沒了動靜的怪異孩子。
許久之後,一名男子踉踉蹌蹌走到坑邊,笑得比哭還難看,“兒,爹對不起你。”
說完,他朝寧星棠和商墨恭恭敬敬磕了一個頭,“多謝墨王和寧四小姐,讓草民見了孩子最後一面,草民知道孩子全身是毒,會傳染。”
“草民不奢求帶孩子回家,草民會在家中為孩子祈福,請墨王和寧四小姐厚葬他。”
話落,他起身踉蹌著離開,身影淹沒在細雨中。
有了帶頭者,之後陸陸續續有百姓向坑內死亡的孩子道別。
也有百姓權衡之後,放下手中抱著的孩子。
他們臨走前,都朝商墨和寧星棠恭恭敬敬磕了一個頭。
感恩不是假。
可放棄也是真。
不多時,就走了一半百姓。
黑甲衛們抱起被父母放棄的孩子,面上滿是肅殺之氣。
寧星棠笑得詭豔幽冷,“在利益面前,親情血緣真的是個屁。”
商墨一手撐傘遮住二人,身姿清雅矜貴。
他水墨畫般的五官看不出情緒,只是淡淡問了個不相關的問題:
“難過?”
寧星棠視線落在人群后方的寧澤遠身上。
隔著朦朧的細雨,寧澤遠清晰看到她面上的冷意。
他聽到她說:
“不難過。”
“以前是我眼瞎,捧著一群白眼狼。”
寧澤遠腦子嗡地一聲。
腦中好似有一層薄薄的紙被戳破,一幅幅畫面迅速在腦海中劃過。
小四跪在滿地碎瓷器中,因為她打碎了小五最喜歡的茶盞,被罰跪。
小四寒冬臘月跳下湖,因為她把小五親手繡的手絹扔到了湖中,他們責令她跳下去找。
小四炎炎夏日下刷洗院子,因為她的血弄髒了大哥的院子......
他們所有人,都罵她白眼狼。
她小小的身影,逐漸長大。
不變的是,她紅腫不堪的雙手,以及蒼白無血色的小臉。
“小四......”他低喃一聲,捂著好似被針扎,泛著絲絲縷縷疼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