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四肢百骸的骨頭彷彿同時斷裂,五臟六腑似被上萬根銀針倏忽刺穿。
明明置身於水中,寧君哲仍覺得有濃密的冷汗不斷從每個毛孔冒出。
只在剎那間,他便脫力跌入水中,狠狠嗆了口水後猛然睜眼,死死咬著牙,撐著桶壁艱難往外爬。
他呼吸粗重,臉頰脖頸處的青筋暴起,沉聲地痛苦嘶吼著:“救命……救……”
掙扎間,水漬打溼了一大片地衣。
浴桶最後徹底失衡傾倒,熱水瞬間被薄薄的地衣吸收,濡溼一片。
寧君哲無助地望著窗外朦朧的月亮,眼淚從猩紅的眼眶涓涓溢位。
他半身躺在潮溼冰冷的地衣上再難挪動分毫,身體蜷縮成一團,痛到面目猙獰。
夜幕中不知名的蟲鳴乍然噤聲,眼前明亮的燈火也頃刻一暗。
整個世界陷入了無邊寂靜。
視覺和聽覺消失了。
唯有疼痛不滅。
寧君哲痴痴的笑起來。
蓁蓁說的果然沒錯,這一身邪毒的確霸道,偏偏留著觸覺折磨人。
意識遊離的剎那,恍惚一抹豔麗的紅闖入眼簾。
梁翮安扯過屏風上的衣袍將地上的寧君哲一裹,抱起人大跨步走向床榻。
感覺到對方身體的顫抖,他拉過被子蓋在對方身上,凝眉問:“小君,你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
寧君哲依稀看見梁翮安緊蹙的眉頭,以及不斷翕合的薄唇,可梁翮安究竟說了什麼,他全然聽不見。
“藥……藥……”
他不清楚自己是否發出了聲音,也不知道是否因為疼痛難忍而聲音微弱。
他只是不斷重複這個字,毫無聚焦的目光落在梳妝檯的抽屜裡。
梁翮安徇著寧君哲的視線看去,快步走到梳妝檯前上下翻找,最後拉開最小的那個抽屜時,看見裡面放著的一個小匣子。
上了鎖,打不開。
他回頭正要詢問,卻見床上的人猛然開始大口大口往外吐血。
那血烏黑,落在紅色的地衣上竟然也分外惹眼。
梁翮安瞬間明瞭。
這是毒發之兆。
事不宜遲,他手指微動,匣子上的鎖頭轉瞬被開啟,露出裡面的黑色藥丸。
小的寧君哲給他看過,是不正經的藥,大的必然就是解藥了。
他快速拿起那顆胡豆大小的藥丸,喂進已然痛到昏厥的寧君哲嘴裡。
寧君哲的七竅全是烏黑的毒血,絲絲縷縷往外滲透。
嘴巴連著脖子上一片烏黑,口腔中甚至還有沒來得及完全吐出的血液。
梁翮安瞧著他佈滿冷汗的,蒼白而可怖的面孔,心不由得一緊,從懷中掏出一張乾淨的手帕,仔仔細細把血擦拭乾淨。
白鳴風的藥吃得很及時,阻止了寧君哲體內亂竄的毒素,若是再晚個一時半刻,只怕吐血就要把人吐虧空了。
他斷斷續續醒過三次,前兩次漸漸恢復了聽覺和視覺,最後一次感覺不到疼了,低低地無聲苦笑。
沒了觸覺也好,最好永遠別恢復,從此以後無論多少次毒發,就都不會感覺到痛了。
窗前立著一抹紅,正拿著一張紙條凝眉沉思。
寧君哲知道,他能這麼快醒來全仰賴於白鳴風的藥,那麼此刻被梁翮安拿在手上的,必然是步竫舟寫給他的唯一一封信箋。
多日偽裝籌謀功虧一簣,他不慌不忙地從床上撐起酥軟的身子,有氣無力道:“梁館主知道了。”
“抱歉。”梁翮安將手中信箋捲起來,重新封藏進小匣子裡,這才緩緩轉身看向床上的人。
“你是步竫舟的人,為何來我這郎館,同我做戲?”
寧君哲的臉毫無血色,輕輕一笑,仿若曇花一現時的那抹白。
他不答反問:“梁館主是聰明人,豈會不知?”
意料之外,梁翮安眉毛一挑,口吻篤定道:“不知。”
瀲灩的桃花眼中半是認真半是散漫,讓人捉摸不透。
事情已然敗露,寧君哲此刻孤掌難鳴,也沒想過步竫舟會突然從天而降,救他於水火的狗血橋段。
只盼著對方能夠顧惜這短短半月的相處之情,留他一條命苟延殘喘。
“梁館主究竟是何人?為何隱瞞身份藏身啟安?”
面對寧君哲直言不諱的詢問,梁翮安緩步走向床榻,神色未見半分波動:“小君,我同你講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