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川的擔心並非多餘。
他和流叔是秦予親自挑選,自幼陪在步竫舟身邊的人,他們的一招一式,皆出自皇宮,他的劍術更是出塵,就連沈著也不能比。
只要稍加推想,便不難猜到。
步竫舟若無其事抬腳往客棧方向走,波瀾不驚道:“沒受傷就好,回客棧再說。”
長街上人煙阜盛,做買賣的委實多。
他腳步輕緩,一派氣定神閒,並不急於回去。
兜兜轉轉兩圈後,方才腳步一拐,進了專門售賣動物的西街。
不少商販守在自己的小攤前叫賣吆喝,空氣裡瀰漫著動物聚集後渾濁的氣味,以及貓狗時而高亢時而輕柔的叫喚。
寧君哲還以為步竫舟閒出屁來,準備買只寵物養養,一眼就看到前面不遠處,被關在籠子裡的中華田園小奶犬。
他興奮地跑過去,一邊和商家攀談,一邊趁機把手伸進籠子裡擼狗。
狗子十分乖巧,不斷晃動短小的尾巴,用粉嫩嫩的小舌頭舔舐他的手掌。
他欣喜萬分地喊:“旺財!”
狗子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回應:“汪!”
“旺財!”
“汪!”
弈川和流叔見此情景,皆露出沒救了的表情。
步竫舟神色無奈,鳳眼中卻滿是柔軟,他緩步走近寧君哲,正要說話,便見寧君哲驀然湊近狗子,極為小聲喊了句:“步竫舟。”
狗子兩眼無知,尾巴搖得更為歡快,聲音洪亮極力配合:“汪!”
步竫舟:“……”
弈川流叔既驚駭又忍俊不禁,見王爺的臉色頓時黑如鍋底,趕緊側過身去,努力憋笑憋到肩膀顫抖。
玩心大起的寧君哲打算再過一次癮,突聽頭頂上方傳來一聲低沉的咳嗽,一抬眼,看見了步竫舟本人。
男人肩寬腰窄,身姿挺拔,微微躬身俯視他,自帶死亡威壓。
寧君哲吞了口口水,正要開口狡辯……哦不解釋,就見男人情緒十分穩定地挺直腰板抬腳走了。
他同弈川流叔面面相覷,氣氛一時莫名詭異。
最後,寧君哲看著步竫舟在一處賣鴿子的小攤前停下,物色了一隻鴿子帶走。
回客棧的一路上,他始終忐忑不安,想著一會兒步竫舟一旦說要殺鴿子,他一定第一個衝上去表現。
到了房間,步竫舟卻遲遲沒有殺鴿補身體的意思,反而拿起毛筆認認真真寫字。
寫完後,他小心翼翼捲起來,放進食指長的細小竹筒裡,抬手遞給弈川。
寧君哲見弈川接過竹筒綁在了鴿子的小腳上,才反應過來這是隻信鴿。
表現的機會沒了,他深覺眼下還是給步竫舟倒杯水更實在。
結果一提茶壺,茶壺輕到沒啥重量,顯然是沒水了。
寧君哲拎起茶壺轉身,打算下樓找店小二加水,敞開的房門外卻隱有一角灰色衣袍快速閃過。
他連忙追出去,果然看見店小二正急匆匆下樓。
寧君哲趕緊叫住對方:“小二!”
店小二一愣,轉身時臉上的神色透出些許怪異,見了寧君哲手中拎著的茶壺才放鬆似的笑起來:“客官沒茶了是吧?馬上加!”
店小二折回來,從寧君哲手裡接過茶壺,適時弈川抱著信鴿出門,繞過店小二下樓走遠了。
弈川放完信鴿回來後,店小二才提著新的熱茶上樓。
店小二是個懂事的,自知讓他們久等了,率先賠禮道歉:“各位客官,實在不好意思,眼下正值飯點,店裡有些忙,走不開耽擱了,各位勿怪勿怪。”
步竫舟的目光透過窗戶,落在澄澈的天空上,輕輕“嗯”了聲以示回應,店小二這才鬆口氣,轉身出門。
商羽位於京都的南邊兒,氣候於別處而言更為溫柔舒適。
就連金烏也隱在一朵朵白雲後,不捨得為這座美麗的城池增添絲毫炎熱。
傍晚用過晚飯,寧君哲百無聊賴。
時不時摸一摸毛筆架上懸掛的毛筆,翻一翻步竫舟隨身攜帶的幾本書卷,或者再喝一喝即將涼掉的熱茶。
最後,他乾脆平平整整地躺在榻上,偷偷打量一直坐在窗前看書的步竫舟。
步竫舟生得好看,半張臉嵌在窗框中自然景物的背景下,輪廓顯得更加俊朗唯美。
他保持端正的坐姿,除了翻頁,長時間都不動一下,像座被匠人精心雕刻後用以展示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