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鳴風心中狂喜,一時也顧不得思考這神奇的一幕究竟是如何發生的,欣喜若狂地衝著屋外高聲喊:“活了!寧君哲活了!!”
寧君哲活了。
是,他活了。
他的眼神漸漸有了焦距,白鳴風話音剛落,四感就頃刻消失。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四周寂靜到沒有一絲聲響。
唯餘親切的痛感加倍洶湧地啃噬自己。
胸膛處的疼痛尤其猛烈,他感覺到溫熱的血液源源不斷從身上每一個洞口奔流傾瀉。
眾人聽見白鳴風激動的呼喊,皆愣在原地半晌有餘。
沈著和流叔隔著茂密的樹葉相視一眼,不約而同立馬分別從樹上和屋瓦上一躍而下。
六嬸奔出廚房,腳下被門檻一絆險些摔倒。
流叔那一手刀劈得有些重,加之步竫舟的身體已經到達極限,此刻正昏昏沉睡。
沈著流叔已經站在床沿邊兒,表情如出一轍的緊張期待。
六嬸剛踏進門口,就被扔在屋子中央的兩個恐怖鐵鉤嚇得渾身一哆嗦。
她一想到這玩意兒是從寧君哲身上取下來的,就心疼得又要掉眼淚,抬腳直接繞開。
來到床邊,看見七竅流血的寧君哲,以及他肩膀上那兩個血洞,抬手就要抹眼淚。
手裡長長的湯勺一揮舞,差點兒打到白鳴風的腦袋。
她又是尷尬,又是激動道:“不好意思白院史,跑的太急,沒來得及放。”
白鳴風將解藥喂到寧君哲嘴裡,無所謂地笑著,口吻同樣感慨而哽咽:“理解,我剛才也被嚇了一跳。”
大家全部圍在床沿邊,看白鳴風給寧君哲止血包紮,臉上無不是喜極而泣的淚水。
寧君哲感受不到周圍的一切,彷彿置身一方混沌中。
漆黑一片的視線中,閃過無數人的身影。
有熟悉的,不熟悉的,見過的,沒見過的……
他好像跌入了一場深淵夢境,眼前下著瓢潑大雨,遮住了他的眼睛。
四周一片漆黑,偶爾有一兩道閃電撕開無邊夜幕,落在眼前,照亮泥濘崎嶇的小路。
外界溫度寒涼,他的五臟六腑卻像被一團熾烈的火焰炙烤著,燥熱難耐。
渾身的骨頭亦像被一根根折斷,冷熱之氣從每一寸骨頭縫裡鑽進去,疼得連顫抖也無力。
他嘴巴里不斷吐出的血水混著雨水,將身下之人的衣服浸溼。
一道清亮而急促的聲音混在雷雨聲中,沉沉響起:“哥,你不要睡……你別睡……”
寧君哲腦子發懵,不知道自己被誰揹著走,又究竟是誰在叫自己“哥”。
只知道對方聲音稚嫩,是個小女生,瘦弱不堪的小身板在不堪重負之下,一步一搖晃。
儘管舉步維艱,她的兩隻小手還是死死抓住搭在她肩膀上的雙臂,氣息不穩地拖著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踩進泥濘裡。
寧君哲的雙腿拖在地上,腳尖一步一點地。
女孩兒沒聽見任何回應,聲線開始變得哽咽。
那哽咽聲中,充滿恐慌與堅毅:“哥,我帶你出去……我們一定可以逃出去……”
寧君哲神思混沌地想,逃?逃離什麼地方?又要逃到哪兒去?
下一瞬,肚子一陣痙攣,濃烈的腥甜從體內翻湧至口腔,大口大口地吐起來。
濃稠的鮮血被雨水一衝,順著女孩兒的脖頸流下去。
她感覺到面板上的溫熱粘稠,哭腔陡然明顯,加快了蹣跚的步伐。
可越急越錯,她本來就負擔不起他的重量,速度一快,直接猝不及防跌進泥水裡。
女孩兒立刻爬起來,見寧君哲猶如一灘爛泥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嚇得將他抱在懷裡不停拍打他的臉。
“哥,你醒醒……你堅持住,只要再走過前面那段路,我們就安全了……哥,你別嚇我啊哥嗚嗚嗚。”
寧君哲張了張嘴,沒有發出丁點兒聲音,只有黑血不斷從口腔裡冒出來。
女孩兒淚如雨下,不敢耽擱地重新將他架到背上,斷斷續續的哭聲漸漸急喘。
“哥,都是小雪不好,是我對不起你……
當初要不是我餓得發慌,答應縛碩自願進入玉衡,你也不會被拿來試藥,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都是我的錯,哥,對不起……
哥你千萬不要死,不要扔下小雪一個人……”
聞言,寧君哲驚訝不已。